她拧着眉同人说完,正要起身去外面寻人,手却忽然被霍七秀给拉住了。
被迫止步。
云葭回过头,目光疑惑地看着身后的女人:“霍姨?”
“……我没事。”霍七秀哑着声音与云葭说,抓着她的胳膊,没让她出去。
……
而外面。
徐冲还在等待,看到帘子一动,立刻站了起来,瞧见樊自清出来,身后跟着惊云,他忙问:“怎么样了?”
樊自清看着他淡言:“死不了。”
徐冲:“……”
他脸色难看,仗着云葭这会没在,屋中只有两个小子,也不用怕说什么污言秽语,便没忍住,看着樊自清眼睛一瞪,直接张口就啐他:“说什么屁话!就这点伤,你还能把人治死?那你这大夫也就不用再当了!明日我就亲自去把你那个招牌打下来!”
樊自清闻言一脸鄙夷地看了徐冲一眼,仿佛在说知道没事还问他?也懒得多说,他看着樊自清说了一句:“饿了,吃饭。”
他是在饭点收到徐冲的口信的。
知道霍七秀出事,他自然顾不上吃饭,一口饭没吃就着急过来了,此刻看完病,知道霍七秀没事,他也饿了,便要吃饭。
樊自清说完便径直往外走。
他跟徐冲多年好友,不知来过徐家多少回,对徐家实在熟悉,知道徐家平日都在哪里摆饭,也没管身后诸人如何,独自一人就先提着衣摆拎着药箱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悦悦呢?”
徐冲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问一旁的惊云。
惊云听到询问自然连忙与徐冲说了云葭的吩咐:“回您的话,姑娘说她跟霍夫人在这吃,正好与霍夫人说说话。”
徐冲闻言又看了一眼她身后已经重新变得平静的锦帘,沉默一瞬,到底也没说什么,只跟人吩咐道:“那你趁热去拿过来,多拿一些,别让他们饿着。”
惊云自是连忙应是。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徐冲又跟徐琅和裴郁说了这么一句。
两人自是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往外走,裴郁和徐琅跟在徐冲的身后,走前,裴郁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他便先收回了视线。
惊云则走在最后,等主子们先离开,方才往外走去,待走到外面忽然瞧见和恩捧着干净的鞋袜走了过来,她瞧见之后不由面露微笑,任几位主子前行,而她停下步子等和恩过来,等人过来之后,她便轻声赞了她一句:“你如今行事倒是越来越靠谱了,知道给主子先拿干净的衣裳过来。”
她也是刚才在屋子才瞧见姑娘的鞋袜湿了,正想喊人去拿呢,没想到和恩竟然先她一步就想到还送过来了。
和恩听到这话却抿着嘴笑说道:“姐姐这声夸赞,我可不敢受。”她笑盈盈一句之后又压低声音与人说道,“是二公子特地喊人过来传的话。”
惊云怔了怔,她下意识抬头往前看去,便瞧见一个白衣少年走在黑夜之中,他在人堆里一直是最沉默的那一个,先前也未见他说什么,没想到……
惊云实在没想到这位二公子的心会这么细。
“姐姐?”
和恩见她发怔,不由喊她。
惊云这才回过神,扫见和恩看向她时的疑惑目光,她方才敛神与人笑道:“知道了,你快进去吧,再让人倒一盆热水过来给姑娘泡泡脚,免得姑娘受寒,这日子是最不能出事的。”
和恩自是一一点头应了。
她捧着东西进屋,惊云则继续往前走。
……
徐父等人已经走了。
云葭则继续陪着霍七秀留在房中歇息。
“你说什么?”听完云葭的话之后,霍七秀面色呆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神色微变,想也没想就冲云葭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留在你家里?”
她是最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尤其是徐家人。
平日没事的时候等闲都不愿麻烦他们,更不用说如今还是这样的情形,她岂会又怎么可能答应留在徐家?
“我家里有人伺候,你不必担心我。”
说完,她又问云葭:“我家里的那些人呢,你让他们进来,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霍七秀说着便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她右腿才正完骨,哪里能动?轻轻动了一下就立刻疼得皱起眉头,嘴里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云葭瞧见之后,神色微变,她连忙伸手过去想要扶人。
“霍姨您没事吧?”云葭先是问了这么一句,又不敢直接伸手去触碰她的腿,怕不小心弄伤她,只能坐在一旁干着急。
“不行!”
她还是不放心:“我还是让人去请樊叔过来再给您看看。”云葭说完便要起身出去吩咐,还未迈步就被从那股子阵痛中缓过神来的霍七秀拉住胳膊。
“我没事,你不用去喊,就是刚才没注意抽痛了一下,歇息会就好了。”
霍七秀语气虚弱地与云葭说道。
云葭听完之后,回过头又仔细看了霍七秀一会,确保她没有别的太大的问题方才重新坐了回去,只一双眼睛依旧关切担忧地看着霍七秀,提着心与她说道:“您别动了,腿还伤着呢,刚才樊叔说了,您这腿得好好养,要是没养好,落下个旧疾,日后您还出不出去了?”
她说着就忍不住拧眉。
“而且霍管家他们都已经被我打发走了,您这会就是想让我给您去找人,我也找不到。”眼见霍七秀瞪大眼睛,似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云葭面上却毫无波动,脸不红心不跳的迎着她的注视,云葭把手按在她的胳膊上,又重新给人掖了被角,与她说道:“您呐,就给我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休养吧。”
“可是……”
霍七秀还是有些犹豫,她还欲说,云葭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她故作不高兴的抿了下嘴:“霍姨这是拿我们当外人看呢,您若真这么想,那日后我们若出事,您也就别管我们了。”
云葭向来不怎么说这样的话。
今日一说,却十分有效,当下就拿捏住了霍七秀的命脉。
霍七秀果然没再说走了,只看着云葭面露无奈:“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好端端的,哪有咒自己出事的?”这样一句话,她又握着云葭的手轻轻捏了下她的皮肉,嘴里则是念念叨叨一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像是在替她跟上苍祷告她刚刚说错话了,不要责怪她的失言。
云葭知晓她素日也是不大信佛的,此刻却为她神神叨叨絮叨了好几句,她既有些忍不住想笑,心里又有些暖呼呼的,她笑道:“什么童言无忌呀,我都多大了。”说完看着床上的女人,云葭又问她:“您现在还走吗?”
霍七秀听出她话中的揶揄,忍不住轻拍她的手嗔道:“你都这样说了,我哪里还敢走?”只是到底觉得这样不好,她看着云葭又叹了口气:“可是这也太麻烦你们了。”
云葭知道她这是同意了,便重新扬起明媚的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难道我们出事,您会置之不管吗?而且阿爹也想您留下来呢。”
霍七秀听到这话不由愣住了。
她显然没想到徐冲也这样想,心中又想起先前心里的那抹猜测,也不知道徐冲到底有没有听到,又或者……她那时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她脸上神情难辨,嘴里却看着云葭不由自主地轻轻呢喃一声:“你爹他……”
话还没说完,和恩便捧着东西过来了,她站在帘子外头与云葭说话:“姑娘,我给您拿了新的鞋袜和衣服,您先换上?”
霍七秀闻言倒是立刻收神,反应过来和恩的意思,她拧着眉从架子床往外探头一看,先前未曾注意,这会一看却发现云葭鞋子的颜色明显有些深,只因她今日本就穿得是深色的鞋子,先前才一直未有人注意到。
“你这孩子,鞋袜湿了,怎么也不知道先换下?也不怕着凉!”霍七秀说她,她自己身上倒是十分干爽,显然是已经被人先收拾过了。
不等云葭与和恩说话,她先扬声往外发了话:“快进来!”
和恩应声打帘进来了。
看着面露紧张和担忧的霍姨,云葭笑着安慰道:“没怎么湿,我自己都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也先去换了,真的着凉,难道你想喝药不成?你不是最不喜欢喝药的吗?”她说着就让和恩忙带着云葭先去里间换衣服。
云葭也未推拒。
只由和恩扶着起来的时候方才说了一句:“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和恩扶起人的胳膊就笑着与人说道:“是二公子早先时候就吩咐过来了,奴婢也是听命行事。”
云葭听到这话,不由一怔。
她倒是没想到这事竟被裴郁先注意到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站在原地愣了会神,还是霍七秀喊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云葭未说什么,由和恩扶着往里面的净室去了。
云葭进去换衣裳的间隙。
霍七秀躺在床上继续想昏迷前的事,她现在还是满脑袋的浆糊,实在记不得自己昏迷后发生的那些事,也实在想不起自己昏迷那会看到徐冲的身影有没有跟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想到这个,霍七秀就头疼不已。
她捏着眉心兀自沉吟着,心里甚至已经开始祈求上苍保佑她昏迷的时候千万什么都别说。
要不然她以后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见徐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