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一行人就这样朝有间书院去了。
有间书院并不似其他名府一般建在山上或者依河而建,而是就建在燕京城中。
平日徐琅骑马顶多也就只需两刻钟,今日因为云葭乘坐马车的缘故,路上便花了快有四刻钟的时间,到那的时候,学子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门前也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和马匹。
徐琅起初还想陪着他们一道去见杜院长,但距离上课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徐琅倒是想翘课,但云葭怎么会同意呢?
才到书院,云葭就让人先去上课了。
徐琅自然是闷闷不乐的,但也没法,他自然没这个勇气当着云葭的面说要翘课,只能蔫蔫答应,一步三回头地朝书院里面走去。走到书院门前的时候,他还特地交代了门前的书仆说了云葭和裴郁的身份,让他们好生招待。
徐琅在书院的成绩虽然不行,但书仆们都十分喜欢这个出手大方的徐公子。
他既有发话,他们又岂会不从?
连忙答应了。
等徐琅冲云葭挥手进去之后,自有书仆朝马车走去,恭恭敬敬一礼之后,书仆与云葭说道:“县主,徐公子让小的带您和裴公子去见杜院长。”
云葭与人说了一句“多谢”便由惊云扶着走下了马车。
书仆客气地候在一旁,裴郁也在一旁站着,云葭与裴郁说了一声“走吧”。
裴郁轻声应好。
书仆在前面替他们领路,云葭和裴郁则走在后面,待走到书院门前时,云葭忽然发觉裴郁看着那块门匾停下了脚步。
转头看去。
发现裴郁正仰头看着那块刻着书院名字的门匾。
想到上次阿琅与她说的那些话,也不知他是不是记起了当初被人赶出书院时的情景。
“阿郁。”
云葭轻声唤他。
裴郁循声看去,他的眸光清明,不见晦暗也不见悲伤,在夏日的晨光之下,依旧清朗,甚至于四目相对之时,他还与人笑了一下:“没事。”
他自然瞧见了她眼中的担忧,此刻便是在安慰她。
的确。
他如云葭所想那般想到了过往的事,年少时无依无靠,唯独喜欢读书,却还被人强行剥夺,他至今还记得在这个地方,他曾被一群小孩用力推搡,而那些所谓的长者,一个个极近厌恶地看着他,觉得他是什么会夺人命的妖邪鬼怪。
他曾向他那些所谓的家人祈求,希望他们能让他继续留在这,他保证自己会乖乖的,可最后他还是被人带了回去。
那天是什么天气呢?
裴郁已经忘了。
好像也是一个夏日吧,可他却觉得头顶灰蒙蒙的,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被陈氏派来的小厮强行抱走,还被训斥连累他们也跟着丢脸。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一直回头看着身后的书院,希望有人能出来替他说话,可惜并没有。
从始至终都无人挽留他。
他们只是庆幸终于送走了一个瘟神,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出事了。
裴郁没想到时隔十年有余,他竟然还能回到这边。他其实从未想过踏足此处,如果不是她的提议,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进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并不美好。
可不知是否因为此刻身边有她的缘故,裴郁竟觉得幼年时的那一片阴霾仿佛也渐渐从心头消散开去了,露出了它原本晴朗的面目。
“走吧。”
这一次,他主动与云葭说。
云葭看了他一会,见他神情并无异样,方才与他颔首:“好。”
先前两人说话的时候,书仆就一直在前面恭敬地垂首站着,不插一言,此刻等两人说完,他方才继续替两人领路。
小小一间书院,就连一个看门引路的书仆也十分机敏聪慧。
入内又是不一样的风景,北地豪放粗犷,一应装饰也都以实用为主,可有间书院却掺和了南北两调的风骨,既有北边的端庄、肃穆,亦有南地的风雅细腻,小桥流水、假山花木,还有那十步一亭的尖檐翘角,无论走到何处都能瞧见捧书而读的学子。
此刻还未到上课的时间,因此园中还有不少学子。
自然有人看见了他们的身影,但也只是远远站着,好奇地看上一眼,四目相对便朝他们微微颔首一下,又因为云葭是女儿身的缘故,那些学子亦不敢多看,很快又会背过身去。
有间书院广纳英才,在这上学的学子既有当地人,也有从其他州府特地过来求学的。
书院收人的要求虽然高,但每年收的束脩却不算高,这也是为了照顾不少家境清贫的读书人,说一句英才云集也不为过。
上一任状元便是出自有间书院。
而这一届……云葭记得前世裴有卿高中状元,而榜眼、探花,其中一个出自有间,一个则出自阅华,余下高中者也有不少出自这间书院。
的确是人才济济。
云葭看着这个读书环境,自然十分满意,往裴郁那边看过去,见他也在往四周看去。
二人继续往前走,待走到杜院长所在之处,书仆请两人稍等后便自行进去传话,没过多久,屋中就传来一阵动静,不仅是书仆,就连杜斯瑞也走了出来。
他自然是因为云葭而来。
现在谁不知道诚国公府的大姑娘被圣上御赐为县主了。
杜斯瑞虽有功名在身,但说到底如今也只是一介白衣,并无官身,即便有官身,县主为正二品,若不越过这个品级,该见该拜自也应当。
“不知县主驾临,有失远迎,是某之罪,见请县主见谅。”杜斯瑞说着要朝云葭拱手作揖,只是还未真的拱下腰,就被云葭上前一步搀扶住了。
“杜伯伯何必如此大礼。”云葭与人说话,用的是旧时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