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大晴天。
云葭醒来之后扫见阳光从薄纱照进屋中,便知今日天气必然很好,一如她此刻的好心情。她昨夜和裴郁说完那番话便睡了,本以为经历了昨儿晚上那样的事,她这一觉必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未想刚沾上枕头,她就睡着了,甚至一夜无梦,睡得很香。
一场好眠下来,云葭此刻的心情自然很好,说一句通体舒畅都不为过。
外面依旧无声。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方才晃了晃枕头边的金铃。
惊云与和恩早就候在外边了,相比云葭的好觉,两个丫鬟却因为担心她而未曾睡好,此刻听到金铃声响,两人立刻打起精神推门进来了。
打帘的打帘,倒水的倒水,十分忙活。
原本还担心云葭心情不好,两个丫鬟想了一夜的趣事,打算等看到云葭的时候同她说起,未想床帐刚掀起,瞧见的便是云葭的一张笑脸。
“怎么了?”
看着两个丫鬟神色怔怔,云葭好笑出声。
惊云率先回过神,听云葭询问,忙摇头:“没、没什么。”
“奴婢服侍您穿衣。”她说着便从和恩手中接过衣裳替云葭穿戴起来,只余光还是忍不住悄悄往云葭那边看。
和恩性子更直一些,倒是没忍住小声询问道:“姑娘,您好了啊?”
云葭笑笑,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嗯,好了。”她笑着说。
两个丫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就一夜的光景,姑娘就好了,但见她此刻眉眼柔软,自是高兴不已,进来时还小心翼翼的两人这会都放下心,笑着与云葭说起话来。
等洗漱完,惊云替云葭梳发,和恩去收拾东西便瞧见了茶几上放着的那盘还未吃完的糖葫芦,还有剩下的半杯酸梅饮。
“姑娘昨儿夜里喊厨房做东西了?”和恩惊讶询问。
惊云听到之后也瞧了一眼,待看到那两样吃的也不由蹙眉,她回过头和云葭说:“您怎么不喊奴婢们?”
云葭说:“不是我去喊的,是裴郁做了送过来的。”
“二公子?”
两个丫头更为惊讶了,“二公子还有这等手艺?”
云葭听到这话笑笑,她亦不知他有这等手艺:“我瞧那糖葫芦应该还能放一日,你回头找个东西装起来,我路上可以吃。”
和恩点头答应了,一边去寻东西装起来的时候,一边还在那边自顾自说道:“二公子可真够用心的,这糖葫芦虽然做法不算难,但要是把里面的核去掉可得费不少时间。”
云葭以前从未吃过糖葫芦,自然不知道里面还有核,她还以为这东西就这样,她蹙眉问:“这个弄起来很麻烦吗?”
惊云笑着说:“说麻烦倒也不麻烦,只是得小心仔细,时间上面要费上不少。”
云葭若有所思。
她正对着窗子,往裴郁的房间一看,见门窗依然紧闭,便放轻声音问:“他还没起来吗?”
“早起来了。”和恩笑道,“我跟惊云天亮起来的时候,二公子就已经在院子里面看书了,后来瞧见我们,他大约是怕我们不自在便又回房看书去了。”
“这会……”
她算了算,“都快有小两个时辰了。”
云葭记得昨夜睡下的时候,裴郁的房中还点着灯,也不知几时才睡,竟又这样早起来,但云葭也知科考在即,多少学子十多年苦读奋斗便是为了这事,她不可能阻拦,只能尽力给他一个良好的环境,让他可以安心读书科考。
“回头处理完这里的事,去一趟青山寺。”她看着那窗门紧闭的屋子继续轻声说道。
和恩不解:“怎么突然要去青山寺?”
以前姑娘都是去报德寺的。
惊云倒是想到什么,低声询问:“您要去见老国公?”
云葭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惊云虽不知她要去做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奴婢回头就去与季队长说。”
云葭颔首,未再多言。
知道裴郁还未吃早膳,云葭便让人去传膳,而后又让人去请裴郁于堂间吃饭。
她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林德明已经来了,先前吃饭的时候已来见过她,如今下去与岑风商量起庄子的事了。
官府的人还没来。
但庄子里的人已然感觉到不对,只不过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在她外头议论,不过云葭也打算见见他们,再与他们说说话,让他们安心。
还有明长遂那边……
蔡泓虽然这些年居功自傲,背叛了她,但他的眼光向来很好,既然他说明长遂可用,那此人就一定有可用之处,云葭也打算趁着离开前去见一见。
不过即便没有这件事,她也是要去明家走一趟的。
明家父子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蔡勇害死了明秦氏,而明长遂这双腿也是因为妻子死后而不幸从山上摔下没的。
说到底也都是蔡勇害的。
她虽不知此事,但作为蔡家的主家,也不可能知晓之后还不管。
正要吩咐惊云打算先去明家走一趟,就见岑风忽然急急忙忙进来了,他少有这样慌乱的时候,此刻云葭见他这样,心也不禁一沉,不等人请安,她便率先问道:“出什么事了?”
岑风是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喘着气白着脸说道:“姑娘,蔡、蔡泓他死了,他自己给自己灌了药,死在了蔡勇的房间里面。”
“我们的人一直守在外面,那会又还早,蔡家人着急收拾东西,谁也没顾上,等听到动静的时候,蔡泓已经……没了。”
见云葭沉默,他又轻声说:“官府的人也来了,现在都在蔡家那边。”
云葭没说话。
旁人自然不敢多言。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云葭方才起来:“我去蔡家看看。”
“——姑娘。”
惊云率先皱眉,阻拦道:“那边死了人,晦气,有什么事,您打发我们去做便是。”
岑风与和恩也纷纷点了头。
云葭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就在她起来往外要走的时候,一直不曾说话的裴郁也跟着她站了起来,他仍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直到云葭看过来,他方才看着她开口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没有阻拦。
没有别的话。
她想去哪,他就陪她一起,犹如最忠诚的信徒。
云葭听到这话,眸光微软,她看着裴郁,轻声应好。
她态度坚决,惊云等人便是再想劝她也无法,只能陪着她一道出去了。
云葭所住的宅子和蔡家离了有一段距离,一路上过去碰见不少人,都是庄子里的人,他们也都已经知道蔡家出事了,原是想去一探究竟,远远瞧见云葭一行人过来纷纷避让到一旁,等云葭过来的时候便低着头恭声喊她:“县主。”
他们也已经知道云葭被册封为县主的事了。
云葭与他们颔首,却未多言,一路走到蔡家那边,季年和吉祥早先得到消息先已经过来了,这会正在外面守着,免得村民胡乱进去,陡然看到云葭过来,两人纷纷皱了眉,但也没有多说,只挥退围观的一众人走上前与云葭请安。
“姑娘。”
云葭颔首:“我进去看看。”
两人张嘴欲言,待见惊云等人与他们摇头,便知劝不动,只能侧让开,供云葭进去。
路上季年把打听到的消息跟云葭说道:“早上蔡泓起来后就去了蔡勇的房间,估计是想趁着官府的人还没来,跟蔡勇一起服毒自杀。”
云葭早在从岑风口中知道蔡泓服毒的时候就知道蔡泓所为为何了。
他必然是不想如此丢人的被带进官府,让人知道他背叛主家,所以才决定自行了结,只不过云葭不知道的是蔡泓竟是想拉着蔡勇一起死的。
倒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