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这次醒来,她倒是还残存着几分记忆,并没有全部忘记,揉了揉还有点胀痛的头,想到自己昏昏沉沉之际曾听有人在耳边说的那番话,她颇有些无奈。
看来越活越回去的不止裴郁一个人,在酒量这件事情上,她也一样。
以后还真是得少喝一些了。
若次次都这样喝醉酒,实在是难以见人了。
云葭失笑般揉了揉眉心,而后摇了摇枕头边上放着的金铃。
没过多久,惊云听到动静就进来了,看到云葭醒来,她难免要多说一句:“您以后可别再喝酒了,这喝两次就醉两次,亏得是在家里,这要是在外头可如何是好?”
云葭任她说着,笑着没说话。
等惊云说够了,云葭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起来,喝完酒后醒来,总觉得口干舌燥,大半杯水入肚,方才好一些。
她放下水杯问惊云:“他们怎么样?”
惊云知道她问的是谁,回道:“小少爷和二公子没事,奴婢们带您回来之后,他们也都回去了。樊大夫半个时辰前也走了,国公爷倒是还醉着,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让厨房准备着醒酒汤,等国公爷醒来就会有人送过去。”
云葭点点头,没再多说。
惊云扶她起来,给她穿衣的时候,嘴里又忍不住问上一句:“以前也没见您这么喜欢喝酒啊,如今是怎么了?”
云葭说:“想到一些事。”
惊云不免有些好奇:“什么事?”
云葭却又不肯说了,她笑笑:“没什么。”
她看向窗外,花团锦簇、绿荫葱葱,虽然没办法跟上辈子的裴郁道谢了,但至少知道了该谢的人,日后她待他再好一些便是,把上辈子的谢意和歉意也一并都给他弥补了。
……
翌日。
天一亮,徐冲就得去济阳卫报到了,虽然昨夜吃饭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们送,但等他出门的时候,还是看见三个小孩就等在影壁那边。
徐冲看了眼还乌蒙蒙的天,面露无奈,他大步走过去,和他们说道:“不是让你们不用送吗?”
“阿爹就别说这些了。”
云葭从惊云手里拿过一个包袱,跟徐冲说道:“知道您肯定又没顾上吃喝,里面是女儿让厨房给您准备的一些烧饼和肉干,您到大营前先垫下肚子,别又饿着和他们说话。”
“差事重要,您的身体更重要。”她看着徐父叮嘱道。
徐冲接过,发现包袱沉甸甸的,再一摸,里面的烧饼还热乎着,他心里一阵感触,轻声应好之后便把手中的包袱交给了身后的陈集。
陈集这次听从云葭的吩咐随徐冲一道去大营任职。
他接过之后就又退到了后面。
徐冲看着眼前三个小孩,心里暖烘烘的,他说不出什么动人的话,只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三个在家乖一些,有什么事就派信过来。”
三人都点了头。
徐琅看着徐冲,嘟囔着又说了一句:“你有事也别硬扛,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他难得说这些话,徐冲明知道他的意思却总忍不住想逗他,他故意虎着脸说道:“臭小子会不会说话,我不是人是什么?”
徐琅一听这熟悉的话语立刻火冒三丈,刚才因为分开而带来的那一点伤心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气道:“你听不听得懂话啊,我是说你不是一个人,你……”越解释越乱,徐琅气得索性直接赶起人了:“算了,懒得和你说!”
“快走快走,等你走了,我就要回去补觉了,困死我了!”
徐冲听到这话立刻啐他:“补什么觉,你今天可别想着偷懒,等吃完早点就给我滚回书院好好上学去!”
徐琅一听书院两字就头大,但他昨晚就答应了他爹今天会去书院,虽然内心十分不情愿,但也未曾反驳,蔫蔫地说了句:“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徐冲看他这幅样子,一笑。
没再逗他,他伸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按了按,算是安抚,等按完,他又看了眼裴郁和云葭,该说的,他昨天晚上都已经说了,如今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走了。”
他没再多言,说完就径直翻身上马。
陈集连忙跟上。
徐冲转过头又冲三人挥了挥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然后就一扯马缰,策马离去了。
三人站在原地,看着徐冲离开,等看不到徐父的身影了,云葭便收回视线与徐琅说道:“走,去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去书院。”这阵子徐琅一直没去书院,作为姐姐,她自然要替徐琅去跟书院的先生解释一番。
这也是她之前答应徐琅的。
未想徐琅竟然摇头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去。”
不等云葭说话,徐琅又说:“阿姐你已经够忙了,不用再特地跑这一趟了,书院那边,我自己会去说的。”
云葭目露惊讶,又问了一句:“真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看云葭还是一脸狐疑的样子,徐琅脸红着推着云葭往前走,嘴里咕哝道:“哎呀,吃饭去,吃饭去!”
云葭看他这样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过阵子她还是得去趟书院,届时再同杜先生解释一番便是。
想到这。
云葭又去看裴郁,他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三步距离。
云葭笑着喊她:“阿郁,过来,先去吃饭。”
裴郁听到云葭喊他,双眸立刻变得璀亮起来,他抬头,四目相对,看着云葭眼中的笑意,他点点头,应好,他快步走到姐弟俩身边,跟着他们一道走了。
饭后。
三人各司其职。
徐琅由元宝陪着去书院,裴郁则回房看书,云葭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该见的管事见了,该看的帐也都看了,之前让惊云出去找先生的事也终于有消息了,看了两人的脚色(注:履历),云葭还挺满意的。
她让人去请他们,明日进府之时,她先同他们见一见。
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宫里那位有意如此,竟然把蓟州的封地放在了她的名下。
不清楚他是想借此安抚他们,还是怕阿爹和季叔他们合谋,所以故意把东西都摆在了明面上,那么日后若是蓟州那边想反,他们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云葭在心里暗自思忖着。
……
而此时的城门外,徐冲也被人叫停了。
徐冲原本一骑绝尘,一路都未停下来过,走到城门口却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国公爷!”
“吁——”
徐冲勒紧缰绳,马蹄在地上摩擦了一阵溅起一片尘埃才停了下来。
他扭头往旁边看过去,此时天光已经明亮,不过天色依旧不大好,看着是要下雨的样子,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算多,他先是从雾蒙蒙的空气里面瞧见一辆马车和两个男人的轮廓,还未瞧清来人是谁,就见有一片绯色从雾蒙中走了出来,陡然瞧见这一片绯色,徐冲心下便是一个咯噔,待瞧清来人是谁之后,徐冲更是一脸吃了死苍蝇的表情。
怎么又是他?
他心中烦不胜烦,不等人过来就立刻转过脸,打算策马离开了。
可两人离得并不算远,这一会子功夫,袁野清已然过来了,还正好站在他面前,拦了他去路的道。
“国公爷。”
袁野清一身官服站在他面前与他作揖。
徐冲被拦住去路,没法,想掉头往旁边走,亦有来往行人,余光瞥见已有人在往他这边看了,徐冲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袁野清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呢!
他可不想再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话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