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云葭被册封为县主(1 / 2)

此时的燕宫。

天色昏沉,最后一点晚霞已没入天际,黑夜逐渐包裹住了整个天地,远处两旁道路上的宫灯都已点起,天家从来不吝于这点灯火前,几乎每隔几步就会有一盏宫灯,与对面遥遥相望,而景圣宫前,更是灯火如昼,一盏盏精致华美的宫灯悬于廊下。

有风吹过,底下坠着的那一缕缕的红绸轻轻晃动,偶尔拍打在一起在这针落可闻的地方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再往里,陛下所寝居的景圣宫中,殿宇流光溢彩辉煌不尽,束手而站的内侍一个个都低着头,似乎是怕惊扰殿宇主人的清净。

而殿宇之外,大理石铺就的阶梯上依旧跪着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品妃嫔才能穿的紫色宫装,高梳的留仙髻上今日却未簪圣上御赐的凤钗步摇,平日浓妆艳抹的那张俏丽的脸蛋今日也未涂抹脂粉,干干净净的倒让这位宠冠六宫的丽妃娘娘也有了几分可怜娇态。

她在这已经跪了许久了,最开始的几声惊呼之后,她便一直跪在这边。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丽妃连忙抬头,待见出来的是冯保,她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公公,陛下怎么说?本宫是不是能进去了?”

冯保面露难色,但还是摇了摇头。

丽妃见到这般情态,心立刻就沉了下去,她是郑家唯一的女儿,不比家中几位兄长被父亲从小严苛以待,郑妩从小就过得随心所欲,在闺中的时候,她有爹娘兄长疼,等进了宫,又有李崇宠爱她。

她虽不是皇后,在后宫却比皇后还要有话语权,以前新人没进来的时候,除了初一十五,李崇只要来后宫就必定住在她那,她替李崇生育了唯一一个三皇子,而李崇也给予了她皇后才能戴得凤钗,她一直都是被骄纵着长大的,有时候甚至就连皇后都不看在眼里。

和郑曜的小心翼翼不同。

郑妩在看到冯保摇头的时候,脸一沉,一咬牙,起来之后便想硬闯了,她嘴里说着“既然他不肯见我,我亲自进去见他”,被眼疾手快的冯保连忙拦住了。

“我的好娘娘哎,您可别在这个时候闹脾气了,陛下这会正烦心着呢。”

冯保说着往回看了一眼,而后亲自搀扶着怒气腾腾的丽妃走远一些,这才压着嗓音跟丽妃说了里面的情况,“今天刑部那位老大人又来了,御史台那边也送来了不少弹劾国舅爷的折子。”

名义上郑曜是不能被称呼国舅爷的。

丽妃再受宠,三皇子再有可能成为储君,她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介妃嫔,冯保私下这样称呼也是为了卖丽妃一个好。

丽妃咬牙切齿骂道:“那些老不死的!”

冯保可不敢跟人一起骂,虽然他同样不喜欢纪霄那些人,但不喜欢和能不能得罪,他还是分得清的,这会也只能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哄着人:“事情还未定论,陛下当然是信国舅爷清白的,要不然昨日就不会拒绝老大人的提议把国舅爷放在户部了。过会估计老大人还要来,您这会进去,回头让老大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娘娘,陛下也是为您着想,现在这时候,多说多错。”

眼见丽妃一点点被说动,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难看了,冯保便又多劝了一句,“您放心,陛下一定会彻查此事,不会让国舅爷蒙受不白之冤。”

丽妃沉默一会,问道:“陛下真的相信哥哥?”

冯保笑道:“这自然是当然的,国舅爷的为人谁不知晓?陛下拿国舅爷当内兄看待,岂会不信?您且放心,这事不是国舅爷做的,就落不到国舅爷的身上去,陛下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旁人污蔑冤枉国舅爷的。”

丽妃彻底被说动了。

“那……本宫今日就先回去了,劳烦公公多在陛下身边替哥哥和本宫那侄儿多说说好话。”

冯保这下却只是笑,没答应。

丽妃却只当他是答应了,又看了一眼身前大门敞开的宫殿,犹豫几番到底是没再进去,走前,她又摘下一串上品的玉石手串给冯保。

冯保脸色微变,忙推让:“娘娘,这使不得。”

丽妃说:“没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以后本宫和三皇子还得多靠公公呢,只要公公帮我,以后这些东西,少不了公公。”

她态度坚决,冯保推辞几番还是推辞不掉,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拿下了,他亲自送丽妃下了阶梯,而后目送她离开,直到丽妃走远,方才敛了脸上那一派恭顺的表情。

低头。

冯保颠了颠手里的玉石手串,笑了。

丽妃财大气粗,随身戴得东西,岂会是凡品?只不过冯保并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握于手中重新回了宫殿,先前在他口中那位正在生气的当今天子如今正坐在明间的宝座上平静地看着折子,他身后是黄纱秀杂宝云龙的靠背,跟座褥同色同纹,而他身上所穿也是青衣龙纹的便服,听到脚步声响,他也未曾抬头,依旧靠在靠背上批阅手中的奏折。

还是冯保先恭敬地与人说了话:“陛下,人已经走了。”

“嗯。”

李崇头也不抬,随口答应一声。

冯保垂着首恭顺地把手里的手串放到了那张黄花梨木小几上。

李崇余光瞥见,这才抬头:“什么意思?”

冯保听到这话连忙跪下,把刚才外面发生的事与人说了一遭,自然没有隐瞒自己是推辞几番才收下的。

李崇闻言,未语,他手中握着的朱笔却挑起那串手串于灯侧旁,上好的和田玉,被灯火照着通透得没有一丝瑕疵,每颗和田玉珠玉之间则以红色碧玺点缀,怕是没有千金都拿不下来。他忽地嗤笑出声:“郑家这些人还真是一个个好大手笔啊。”

这就不是只说郑妩了。

冯保不敢随意说话,只能陪着小心道:“您看这手串,奴婢该怎么处置?”

话落。

李崇手中朱笔轻轻往上一挑,那手串就顺势往冯保那边抛了过去。

冯保下意识地握住,等握住又面露赧色:“陛下,这……”

“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李崇重新垂眸批阅起手中的奏折,似闲话家常一般又随口问了一句,“她这么大手笔,是要你做什么?”

冯保笑:“她让奴婢在您这边给郑大人和郑三少爷美言几句。”

李崇嗤声,对此不置可否,问他:“那你怎么不美言?”

“奴婢可没答应她。”眼见面前圣人抬头乜了过来,似乎对他的回答表示怀疑,冯保笑着站了起来,他收起手串弓着身上前给人续茶,把自己先前的反应也与人说了一遭,“奴婢只知道郑大人只能无辜,至于那位三少爷无辜不无辜,奴婢哪里知晓?”

李崇看了他好一会。

冯保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脸上仍挂着恭谦的笑容。

未几。

李崇忽然嗤笑一声:“你这个老滑头。”

冯保低着头陪笑道:“奴婢再滑头,那也是您手中的雀儿。”

李崇不置可否,只扯唇挥了挥手。

冯保知道这是要他下去的意思,他亦未多言,低着头,恭敬地往后倒退,待到门外,他方才直起刚才一直弓着的身形,在外面没站多久,又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