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琅教骑马还是十分尽责认真的。
他也唯恐墨云回头把裴郁给摔了,所以教得十分仔细小心。
裴郁向来聪慧,徐琅教了一遍,他已经能上手了,只是理论终究是理论,真正实操起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你先带着它四处转下,和它说说话,让它先熟悉下你。”
听到徐琅的话,裴郁轻轻嗯了一声,他接过马夫手中的缰绳,带着墨云往旁边走,墨云看他一眼,竟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模样,它四只粗壮有力的马蹄慢悠悠地跟着裴郁的步子踩在底下的草地上。
徐琅一直陪在裴郁旁边。
他以前也没骑过墨云,但也知道这小子的脾气向来倔,当初老爹本来想把这匹马送给陈集哥的,可墨云脾气大得很,即便是陈集哥那样的本事也没法完全制服它,没想到今天它竟然这么乖顺地跟在裴郁身后,徐琅啧啧称奇,目光却落在裴郁的身上,酸溜溜道:“你还真是有法子。”
一般人驯服马都是想法子哄要驯服的马,若驯服不了,就用武力强行制服。
但也不是所有马都吃这一套,有些马脾气烈,你越是对它使用武力,它就越不肯被驯服,何况墨云这个本事,就是他也难以制服,更不用说裴郁了。
没想到裴郁直接另辟蹊径,选择讨好瑞雪。
裴郁对此一言不发,继续牵着墨云与它熟悉,直到徐琅在一旁懒洋洋道:“差不多了,你上去看看,放心,我就在你旁边,不会让你出事的。”
真要出事,他家老头子不得打断他的腿?
而且裴郁是他的救命恩人,为着这个,他也不可能让裴郁出事。
“嗯。”
裴郁倒是不担心这个,纵使无人相护,他真的从马上摔下,他也不惧,左右不过落得一身疼罢了,他以前也不是没受过这样的疼。
手放在墨云的头上。
与那双淡漠的眼神对上,裴郁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轻轻抚了两下它长于颈上的那一条黑色的鬃毛,墨云通身乌黑发亮,就连这一条鬃毛也如此。
而后他按照刚才徐琅教的,翻身上马,初时上马,裴郁还有些紧张,动作也不算熟练。
徐琅怕他摔下来就站在他旁边。
可裴郁只是身子微微晃了两下,就坐稳了,他往前看,明明四周风景并未有丝毫改变,可他高坐于马背上望出去时,总觉得两旁的风景都变得明亮开阔了许多。
原来骑在马上是这样的感觉。
裴郁很少有过波澜的心此刻也骤然变得起伏起来。
心脏在胸腔咚咚跳动。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裴有卿被人教骑马的样子。
裴家人口多,虽不似徐家这般有这样大的练武场,但骑马的地方也是有的,裴有卿比他要大几岁,他八岁开始学习骑马时,他才四岁。
那时奶娘还活着,他活得还没有后来那么艰难,有一次他东走西窜的,就走到了家里的马场。他看到裴有卿被许多人围着,有小厮、有丫鬟,还有许多马夫和护卫,他们手里或是拿着帕子,或是拿着茶水糕点,恭敬地侍候在一旁,就连陈氏也坐在遮阳处下看着裴有卿练习骑马。
裴郁彼时心中是十分羡慕的。
他既羡慕裴有卿能骑着小马驹肆意奔走,也羡慕他能有那么多人护着。正逢那时裴行时打了胜仗回来,裴郁便鼓起勇气想跟他说他也想学骑马。
可惜他还没跟裴行时说,他偷看裴有卿学骑马的事就被人捅了出来,一群人对他冷嘲热讽,而裴行时,他那位英勇神威正好路过的好父亲,听到这番话只是厌恶地对他皱起了眉,一如从前他每次看到他时的样子。
自此裴郁就再未说过,他也从未学过骑马。
旧时记忆涌上脑海,裴郁的好心情也因此而消退了一些,他唇角轻扯露出一抹讥笑,直到看到远处的云葭。
这样看过去,即便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到她的神情和动作。
她身边的小丫鬟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她便朝他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裴郁的心脏霎时像是被捏紧了一般,只是不等他撇开脸错开与她的对视就看到她朝他展颜一笑,裴郁动作一顿,他忘记撇开脸,而是呆呆地坐在马背上与云葭对视着,心里那一块阴霾的地方也在这一刻重新拔云见日变得晴朗开阔起来。
他亦笑了。
唇角向上轻翘着,不再是先前的讥嘲。
少年坐在马背上,迎着风和头顶的阳光,笑容竟也有了一丝明媚的样子。
他听到耳边传来徐琅的声音“转转看”,他轻轻嗯了一声,视线从云葭那边收回,他握着缰绳驱动墨云向前走。
墨云并未为难他,慢悠悠地往前踩着步子。
徐琅还是觉得惊奇,他摸着下巴跟在后面,心里腹诽着,这葡萄喂得这么有用的吗?早知道这么有用,当初陈集哥那两根肋骨真是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