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闻言,有些气恼,“那头便是有天大的事情,这里才是她的家,我是她的老娘,她回来不看我一眼,实在不像话。”
一旁的宋玉芝却是心细如针,见妹妹带回来的礼物都放到廊下了,可见人刚才已经到这门口了,便笑问许妈,“妹妹可是听到我们在里面说话了?”
许妈摇着头,“这我倒是不晓得听到没,只是先前四小姐是打算进去的,但不知怎的,就忽然说要回去,那头有事情。”
宋玉芝得了她这话,便晓得缘故了,只让许妈先将这些礼物那下去,给太太留下几样,剩下家里的人都看着分了去。
许妈这边谢了,忙招呼丫鬟们把东西拿下去。
宋太太转身回厅里,这才朝宋玉芝问,“怎的,你的意思,她不愿意这门婚事,所以听到了门都不进。”
原来方才那崔太太带着崔二来,虽是没明说,但是这言里言外,都在提及宋雁西,不是为了给崔二求亲,为的又是什么?
何况她好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成亲的,却只带着崔二来,是个什么意图,不是一目了然么?
再有,从前也不怎么来往的,今天忽然登门。
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宋玉芝追上她的脚步,手臂搀起她的胳膊,“妈,妹妹是什么人,我不相信你哪一点不知道,那崔二公子一个读书的谦谦公子,和她哪里般配了?她不进来正好,免得到时候撞见了,又成不了,大家反而抹不开面。”
宋太太如今倒是愿意听劝的,只是想着宋雁西还年轻,那姓萧的又没了音讯,心里总担心宋雁西往后孤身一人还怎么过日子。
她的眼里,不管这新时代怎么变化,可是一个家里没有男人,像是什么话?
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朝宋玉芝吩咐道:“她既然回来了,一会儿让德仁送你过去,好好跟她说说,她要做什么,如今我是管不住的,可是那五柳斋里什么人都有,我听说如今又多了好几个小混混。”
“妈,人家不是什么小混混,都已经拜入青云门下了,是青白道长的弟子,不好这样说人家。我一会儿过去看看,您也别太担心。”宋玉芝倒是知道那些人,听说从前的确是些不务正业的,不过从前的人生,哪里能决定一个人往后的人生也是如此呢?
就如同她,她起先以为自己会在苏家做一辈子的寡妇,一辈子锁在那徽州大院里呢。
可现在她不是在北平,在娘家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么?
又说宋雁西刚从家里出来,拦了一辆黄包车,才走了没多远,就发现虎子开车来接了。
可见小塔和剑心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早回到五柳斋。
然虎子停下车给她开门,便说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前几天家里就来了个姓秦的,怎么也赶不走,我们没法子,师父便去请了摩什前辈来,也不晓得他和摩什大师说了什么,摩什大师匆匆就离开了,也没留下什么话。”
刚上车的宋雁西听着这话,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先回去再说。”至于姓秦的人,她倒是认识一个,但又没有什么交集,他跑来五柳斋做什么?
而且还等了自己这么多天?
一路满心疑惑,等回到五柳斋,车才听闻,果然就见着秦霜从大门里急色匆匆地迎出来,“宋小姐。”
宋雁西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气色很不好,不是他个人的缘故,而是他们秦家。
可是不应该啊,秦家连唐末之时的天罚都躲过了,这么多年又一直保存实力,谁能动得了秦家?
“家里有事?”她问得也是开门见山。
那秦霜一怔,“宋小姐如何知晓?”
“看你面相,先进去说。”宋雁西示意他先进去,总不可能在这大门口站着说他们家的事情吧?
这秦家出事,可不是小事情,甚至极其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北方玄门。
秦霜点了点头,跟了进去。
小塔和剑心也在,青白带着他那帮弟子好奇地围在一旁。
秦霜扫视了众人一眼,反正秦家的事情迟早瞒不住,于是也没打算避开他们,只是满脸歉意地朝宋雁西抱拳道:“本来,宋小姐一路舟车劳顿,我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可是秦家那边等不得,所以在下也没有办法,才厚着脸皮求宋小姐。”
“玄门中人呢?”宋雁西问,既然真出事了,那北方玄门中人应该鼎力相助才是,毕竟他们是一体。
没想到只见秦霜叹气,“小宗门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大一些的又都各自有事情,便是琼华天宫,也因上一次暗月长老之事,借故闭关。实不相瞒,如今就只请得了摩什大师。”
往日秦家高不可攀,可现在出事了,居然无人帮忙。
宋雁西才听他说完,青白就递上一张电报,“前几天上海那边发来的。”
宋雁西看了一眼,竟然是夏姬给自己发的,看完后顿时蹙起眉头来,“苏灿去了泰州?”
秦霜颔首,“我姑姑受伤,他去探望我姑姑。”
夏姬的电报里,可谓是将心急如焚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要宋雁西帮她保护苏灿,不然的话她就亲自去。
赤裸裸的威胁。
她肯定不能跑那么远的地方,不然的话,这只地魔之眼谁来镇压?
而秦家,连秦霜的姑姑都受了伤,可见秦家遇到的难题并不下。
“收拾一下,有火车的话,今晚就走。”她不是有多担心秦家,而是担心夏姬真跑到泰州去了,这只地魔之眼如果出现问题,那么上哪里再找一个萧渝澜?
谢兰舟现在生不生死不死,他究竟能不能封印地魔之眼,宋雁西也不知道。
而且说实话,宋雁西不希望谢兰舟去冒险,虽然他们并不熟悉。
所以不敢冒险,立即就决定了快速启程。
得了她这话,秦霜自然最是感激,连忙朝宋雁西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不管到底秦家结局如何,宋小姐这份情,秦家永世难忘。”
宋雁西想说,大可不必,她其实多出于私人的缘故。
或是因为夏姬,又可能是因为谢兰舟。
只是她心中很疑惑,为什么秦家会出事?而且秦家就在泰州,与泰山咫尺再近,泰山府君为什么没有出手?
她觉得不对劲,如何也想不通,这让小塔和剑心去准备之际,将秦霜唤到书房来询问,“你们秦家有难,泰山府君坐视不管?”
秦霜垂眸,“地上的事情,他插不得手。”
宋雁西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这话哄哄三岁小孩就算了,他们阴间没少插阳间的事情,这一次却说插不得手。是插不得手,还是不敢插手?”
看来这一次秦家所遭遇的,不是什么鬼怪作乱了。
她目光不由得朝窗外的天空望过去,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去怀疑,但是刚才小塔和她说,徐可真嫁人了,嫁了不列颠的一位伯爵大人,如今在金陵又是人人羡慕的豪门夫人。
明明,她已经断了徐可真的所有后路,可是徐可真的气运还是好得如何也挡不住。
而泰山府君不敢插手秦家的事情。
如果不是天道的缘故,泰山府君为什么不敢插手?
这时候只见秦霜哀叹了一声,眼里再也没有了当初在上海时候的意气风发,“年前我赶到家里,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此前一直以为是千年之前的报应,只要撑过去,熬过这一劫就好了。”
只是没有想到,秦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出问题。
根据秦家所记载,唐末之年,许多世家出事也是这样的征兆。
所以很担心,生怕唐末之年的那场灾难又重新席卷而来。
唐末之年,疆土各地皆是烟火四起。
现在的国家,何尝又不是处处烽火连天?
甚至是比当时更甚,所以秦家能不慌么?
只是知道唐末之年之事的人极少,秦家的告诫,并没有人当真。
只怕那些小宗门还高兴秦家落难。
毕竟秦家的跌落,便又腾出一个位置来。
而此刻宋雁西听到秦霜的这些话,越发证明了,又是一场天罚。
如同唐末之年时一样,混杂在俗世的狼烟之中。
宋雁西有些不懂了,这是要让玄门中人自顾不暇,无法出世保卫家国,还是有别的玄妙?
只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世俗的战争和唐末之年不一样。
这一次的战争,是真正的侵入者,如果真让他们占领着这片土地,他们不会给这片土地的老百姓任何一个生机。
她不管什么天罚不天罚,她既然回到这个世界,她就偏不让这场天罚落下来。
秦霜不知道现在宋雁西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知道,只怕要被吓到。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与这天抗衡?
可是宋雁西一贯脾气就是如此,吃软不吃硬的。
尤其是徐可真的事情,虽看着是小事一桩,但着实把她气得不轻,尤其是当她想到了阿朱母子三人的凄苦命运,以及被徐可真所顶替的阿梨等等。
反正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一生善良,不曾做过任何坏事,却不得善终,有的甚至是永不得超生。
可凭什么,徐可真做了那么多坏事,她的命运每一世都能得到眷顾呢?
秦霜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觉得宋雁西的神情很不对劲,而且这书房的气愤,有些渗人,但又好像不是对着自己。
可是这里除了自己和她,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宋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宋雁西听到他的话,才将这周身的杀意收敛起来。
这时,窗外传来胡小妹的声音,“四小姐,三小姐来了。”
宋雁西听罢,让秦霜先去准备,自己则去见宋玉芝。
本来宋雁西还打算晚些时候过去陪三姐姐和妈妈吃饭的,可是现在秦家出事,她只怕是要失约了。
所以宋玉芝来了也正好。
宋玉芝其实一进来就发现这五柳斋里不对劲了,大家都急色匆匆的,好似有什么事情。
所以见到宋雁西后,便忍不住问:“雁西,你有事情?不会是又要出远门吧?”
宋雁西满脸歉意,“妈那里,就劳烦姐姐帮我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