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殿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太医院的御医来了数名, 但眼下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供应司送来的芒果?经?过司膳内人的处理,切成小块后浇上加了蔗糖的牛乳送到了素娥面前,吃完后大约有一刻钟, 素娥身上就?开?始起红疹, 浑身发痒、口腔刺痛等症状也随之而来。
这不适来的急, 等到宫人们去太医院请御医来时, 素娥已经?半昏迷了。
腹痛、发热、咳嗽气喘、呼吸困难等等症状一齐上来不说,她?现在表面看起来就?够可怖了——大片的皮肤不正常地、不均匀地红,还遍布着皮疹,加上全身水肿, 使她?这个后宫出名的美人一点?儿看不出来平日风姿, 甚至有些恶心。
这里的动静很快突破了玉殿, 不多时?宫里上上下下就?都知道玉殿的高顺仪疑似中.毒, 已经?命在旦夕了。
是?的, 就?是?‘中.毒’,这一方?面是?御医对杧果?过敏的情况不了解, 只?看得到症状,一时?不能确定病因。另一方?面么, 流言可不就?是?这样的吗?三人成虎, 越传越不像样。相比起吃了什么东西害了食病, 有人给如今宫里最?风光的妃子下毒显然要有戏剧性的多, 更能引起流言蜚语。
真要是?阴谋论起来,每个人恐怕都能有自己的猜测。
“竟有这样的事儿?”听到宫娥打听来的消息,方?采薇在自己的清新殿里挑了挑眉惊讶道,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 她?什么都知道,这甚至就?是?她?的谋划, 眼下不过是?一种表演而已。
“如今怎么说,御医可有法子医治?”方?采薇又追问?了一句。
打听来消息的宫娥回道:“回娘娘的话,如今玉殿上下乱的很,也不知道御医有什么说辞。不过听人说悬的很呢!之前高顺仪还好好儿的,一时?就?那样了。有知事的,私下就?悄悄地说,这回高顺仪恐怕难过!”
“...哎呀!娘娘您是?不知道,高顺仪那病发了,瞧着就?十分吓人,整个人肿起来了不说,脸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疹子,看一眼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方?采薇不知道?方?采薇怎么会不知道呢!记忆中的她?虽然没见过高素娥食用了杧果?后的狼狈样,但流言当钱,后宫就?是?个筛子,早就?传开?了!眼下听说素娥不好,她?没有一丝惊讶,只?希望这食病来的更急更猛,一次带走?高素娥最?好!
便是?没能带走?,也要多折磨她?一些时?日,拖垮她?的身体,给她?留下病根或者毁容——大家?都知道的,官家?的宠爱不必指望太多。不管之前有多少山盟海誓,一旦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病人,或者干脆毁容了,官家?的宠爱会流失的相当快!
若不是?这样,李夫人也不必病中不肯见武帝,还对劝说自己的人发出了‘色衰爱弛’的千古警句。
想着这些,方?采薇表面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然后又听那打听来消息的宫女说到了御医们一时?手足无措的事,而这也没出乎方?采薇意料...记忆中高素娥吃了杧果?没出大事,是?因为当时?的太医院里有一个平时?不显的御医恰好知道这个此时?极其冷门的病症,而且真有一手针灸可以缓和症状!
既然要借‘杧果?’对付高素娥,方?采薇自然不会忘记处置掉这个‘障碍’!所以在推动这局面前,方?采薇就?设计那位太医给小皇女(方?采薇之女)诊病时?犯了低级错误,向官家?和皇后告状,使其被逐出了太医院。
如今没有了那太医,玉殿的情况自然不可能好转!
而随着情况越来越糟糕,就?连郭敞那里都惊动了!这时?如何坐得住,立刻便赶来了玉殿。
郭敞人到了,便要往寝房内走?,还是?王志通劝道:“官家?!官家?!官家?莫要着急,这会儿御医都在屋内诊病,官家?急急忙忙进去?,怕是?帮不上顺仪,反过来要叫御医们不安,不能够一心诊治了。”
听到王志通的话,守在外?边的何小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倒不是?为了字面上的意思,事实上这会儿太医们本就?一筹莫展,也不差郭敞去?看了。实在是?因为素娥如今看着着实可怖了些,怕郭敞看了后会不喜欢。
日后素娥好转了,官家?记得今日所见,说不得也会心里不自在,甚至因此慢慢厌弃了素娥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是?什么情形?有谁知道的,与朕分说!”郭敞眉头紧蹙,暴躁地道。
官家?命令,谁敢不从?立刻就?有人去?寝房里要叫出一个太医回话。何小福此时?也和郭敞说了之前的一些情况:“回官家?,我们娘娘这病一时?来的急,原是?上午吃了官家?命供应司送来的杧果?,不过一刻就?发作了起来。”
“...御医们开?始时?说不准,争论了一番t?,才说可能是?食病。有些饮食别人用了无事,有人却?是?不能碰的。虽然不知道杧果?是?不是?娘娘不能吃的,但奴婢们数了这几日娘娘吃过的喝过的,都是?旧有的,当不会有错。只?有这杧果?......”
这时?也有太医被‘推’出来给郭敞回话了,郭敞当即逼问?道:“你们说顺仪这是?害了食病,因食杧果?所致。既然知晓了病因,可有应对?顺仪如今又如何了,何时?可以好转?”
太医战战兢兢,不敢说现在的情况,但郭敞盯着一定要个准确说法,他又不能不说。只?能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回、回官家?的话,臣等、臣等已经?用了汤剂。只?是?食病与食病也不同,寻常食病少有顺仪娘娘这般厉害的,一般只?是?寻常瘙痒起疹或者腹泻一两回而已。这、这般也不必如何医治,只?要那几日少用些发物,不许饮酒,也就?是?了。”
“今后、今后记着不要吃那些饮食,就?不会、不会有事了。”
“再有,杧果?中原少见,因杧果?而有的食病,便是?医书上也未曾记载。娘娘这样,臣等实、实不知如何是?好...眼下只?是?用了一样汤剂、一样外?敷药膏,为的是?镇痛止痒,原也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无法治本......”
说到后头,太医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了。这不是?他胆子小、见识少,在宫廷做大夫,治疗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群人,‘医闹’是?从来不会少的,‘医闹’的强度也非寻常可比。真要是?胆子小,根本不可能在太医院长久呆下去?。
而且大夫也不是?神,哪怕是?医学相对发达了很多的现代,也多的是?绝症,更不必说古代的医生了。所以对医治宫里的贵人们无能为力,御医们或多或少也会遇到,不能说没有经?验。
眼下这位太医如此,还是?郭敞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从他开?始回话起,郭敞便目光沉沉地盯着他,随着他回话目光就?越来越重——以皇帝来说,郭敞并不是?那种脾气很大的类型。他当然‘说一不二’,但总的来说是?讲道理的。
臣子们一般不会畏惧他畏惧地做不好事,不过当下显然不是?一般情况。
他始终是?个‘皇帝’,是?天子,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一个手握近乎无限的权力,动辄可以决定百万人生活与生死的人,他的喜怒哀乐不再是?普通的喜怒哀乐,而都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面对这样巨大的能量,就?像是?面对一座火山。当它安静的时?候,山脚下的居民还可以一边警惕,一边小心维持着平静生活。甚至因为火山灰等原因,土地更加肥沃,生活地比普通人更好。可一旦火山爆发,一切就?都毁了!见证这一幕的山脚居民,不可能不畏惧。
郭敞难看的脸色似乎在酝酿某种可怕的风暴,但他一时?什么都没说,这反而让其他人更紧张了。于是?寝房外?的空气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沉重,仿佛要凝结成固体了一样!就?在所有人快要气都不敢出时?,郭敞终于动了。
他没有责骂、恐吓太医,不再管劝说的人,径直就?走?进了玉殿的寝房。原本屋子里的太医和宫人,没料到官家?会进来,一时?之间行?礼有些参差不齐,而且能感受到强烈的不安——在素娥躺在床上,情形糟糕的前提下,没人不害怕因此发怒的皇帝。
郭敞一点?儿不犹豫,根本没管跪倒一片的宫人和太医,大步走?到了床榻跟前。为了方?便太医诊治,这时?床帐是?拉起来的,床头旁原本擦药的宫女让开?位置后,郭敞就?能很清楚地看到此时?的素娥了。
说实话,素娥看上去?很不好,整个人水肿了起来。特别是?那张脸,原本是?流畅的鹅蛋形,现在肿成了发面馒头,脸颊红通通地鼓了起来。那红还不是?发烧了后那种红晕,而是?一片一片不均匀的斑块,仿佛是?画家?拙劣的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