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大办’,就是操办人不只是皇子的母妃,往往由皇后,甚至皇帝经手。至于操办地、受邀参加的宾客,‘档次’也全然不同。
郭玺如今的受宠程度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办不奇怪,不大办才让人意外呢!
众人看着不远处待客的‘高顺仪’,又看看近处照看孩子的官家,感慨两人的角色有些颠倒的同时,也更进一步确认了一些事?——若不是真的宠爱孩子,还?有孩子的母亲,焉能这样有耐心?
待客本就是要有耐心的了,照看着孩子与人寒暄则更要耐心!这等周岁宴上,一般是母亲负责后者,可?不是因为男主外、女?主内,至少?不完全是因为如此。说?到底,很多约定俗成之?事?,最开始也只是因为‘拈轻怕重’。
郭敞对郭玺确实很有耐心,或者准确地说?,对着这个儿子,他都无所谓‘耐心’的。他根本不觉得这个孩子有什?么行为消磨了他的耐心,这个孩子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健康、活泼、聪明等等,全都是好的!
这样说?或许是有些夸张了,但?郭玺确实算天使宝宝了...至少?对素娥和郭玺来说?算。毕竟一个没怎么生过病,一切发育都正常得不得了,不怎么哭闹的孩子,怎么不算天使宝宝呢?即使有其他的不完美的地方?,也不是素娥和郭敞辛苦了......
郭玺向郭敞走?过去,抓住了郭敞逗他用的玩具,抓握显然很有力气,郭敞顺着他就松开了手。看着低头开始摆弄玩具的儿子,圆嘟嘟的脸蛋,因为格外认真,有一种一本正经的搞笑的眼神,郭敞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郭玺抱在怀中,轻轻咬了一口郭玺的脸蛋——他时不时见素娥如此,倒是有些‘学坏’了。
郭敞并不觉得自己当下的举动有什?么的,不过是父母之?爱子,如何喜欢都不够,所以亲昵了些而已。但?落在其他人眼里,却真是惊雷一样。大家互相看看没说?话,可?心里面?一下是想了很多的。
“这孩子十足的可?人意,是不是?朕有时都觉得喜爱太过了,不该如此...若是将来惯过个混账来,怎生得好?”郭敞一遍摇摇头,一边接过一旁王志通递上的帕子,给孩子擦了擦脸蛋。他咬得很轻,没有咬痕,留下的只不过是一点?儿口水湿迹而已。
“官家能想到这处,就不会有那样的事?儿!”蜀国公主在一旁凑趣道?:“如今不过是红孩儿还?小,先宠爱亲昵着。等到红孩儿大一些,自然是如前头皇子一般去读书明礼的。以官家的英明,皇子们哪有不好的?”
郭敞听了却没有立刻肯定下来,而是笑了笑:“这话朕却是不敢说?的,朕且不知如何对这孩子下狠心,着实是不能...并非第一回 为人父,但?这般心慈却是第一回。如今才晓得,那些养出败家子的人家,不见得是不懂不知,只是舍不得。”
见郭敞说?的这样‘坦诚’,其他人倒是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了。还?是素娥从人群中脱身,走?了过来。蜀国公主忙道?:“顺仪娘娘快来!方?才官家说?话,娘娘没听到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样说?着,蜀国公主大略复述了郭敞的话,然后又笑着道?:“娘娘听听看,官家着实宠爱红孩儿!还?是娘娘养得好,不然哪有这般可?人意的小皇子...听说?娘娘对红孩儿是一等一的上心,就差事?事?亲力亲为了?”
素娥听了,看看一边的父子两个,笑了笑道?:“四姐姐着实谬赞了,妾其实也只是第一回 做母亲,什?么都不懂。不过是官家和圣人指派的嬷嬷、乳母、侍女?都是一等一的好,如今教妾生受了这功劳。”
蜀国公主不以为然道?:“这些人哪有不好的?但?宫里的皇子皇女?一样有教养的好的,也有养育疏忽的。这样说?来说?去,还?是要看做母亲的是否上心...顺仪娘娘做得好,看红孩儿就知道?了,做什?么说?‘生受’了?”
郭敞也在一旁说?:“素娥就是这般,平常只觉得自己待红孩儿差了一层,旁人称赞就觉得过意不去——宫里养育孩子,哪能像外头那样,还?叫嫔妃亲力亲为?”
“退一步说?,便是下面?人做得好,头功不也该是她的?就如同战场上的将军,不管是先锋官破阵,还?是中军、后军得了头彩,最后算起来不都有大将一份功劳,而且还?是头功?这叫用人得力、调度有功!”
“顺仪娘娘这还?叫差了一层?”蜀国公主‘啧啧称奇’了一番,也上手去逗郭玺。郭玺或许算不上真正的天使宝宝,但?在‘不怕生’这一点?上,确实比较少?见。蜀国公主这个‘陌生人’逗弄,甚至上手抱他,他都一点?儿不闹的。
当然,也是因为早就知道?这一点?,蜀国公主才会这样随意地逗郭玺。不然周岁宴上弄哭了,固然也有说?法,就如同喜宴上打碎了器皿,还?能说?‘岁岁平安’,但?终究不美——谁都知道?官家喜爱郭玺,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果然是我们‘素有静气’的红孩儿,好生乖巧!”蜀国公主笑着对素娥道?:“顺仪怕是不知道?,我是个没孩子缘的,家里的小孩子逗不得,一逗就哭...红孩儿却不这样,叫我瞧了好生欢喜!”
蜀国公主当然不为所谓的‘没孩子缘’遗憾,事?实上,她多数时候只觉得小孩子吵闹麻烦...即使乖巧听话又漂亮的小孩子她也喜欢,那也终究是少?数么。不过当下话不是那么说?的,她这样说?果然就见到素娥还?没说?什?么,郭敞先笑了。
“是这样的,四姐别说?如今了,便是未出宫前,宫里的弟妹也是挨不着的。”郭敞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又道?:“红孩儿这样的孩子十分难得,前头还?有人与朕说?,这里头可?有说?法。你们是知道?的,朕向来不信那些......”
什?么‘说?法’?说?起来也就是些佛道?之?说?,给郭玺牵强附会一个来历或者宿慧之?类的奇遇。郭敞是不信那些东西的,所以听到了也只是一笑了之?——但?不信归不信,并不妨碍他这个时候拿出来作为晒崽的谈资。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点?,很配合他...其实有的时候做皇帝,真就和过家家酒差不多。素娥也就是这种时候才深刻理解为什?么后世会把一大家子溺爱的孩子称之?为‘小皇帝’,可?不就是像哄皇帝一样哄着么?幼稚程度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大家又‘过家家’了一会儿,便有宫人来回话,这是要给郭玺抓周了。此时已经有了抓周习俗,并且风行南北,特别是富贵人家特别时兴这个,皇家自然也成了定俗——抓周没什?么好担心的,左右放上去的东西都有说?法,只不过是有些吉利,另一些更吉利而已。
至于说?提前训练才周岁的孩子,选择某些特定的物品,那更没必要。哪怕是孩子也需要争宠的宫中,也没有这个风气。毕竟官家要是喜欢,那孩子抓什?么都是好的。若是不喜欢,抓周抓得太好了,说?不得还?要犯忌讳呢(比如说?印章这种很引人遐想的)。
此时抓周不叫抓周,而叫‘试晬’,有试其志向的意思...等到郭敞亲自抱了郭玺过去,正殿中央已经布置好了一张大案。这张大案比平时读书、宴饮的桌案还?要更大,长有三四米,宽也有近两米了。这样的大案上,上面?铺设了锦席,锦席中间空出了一条‘小道?’,小道?两边则摆满了物品,是供抓周所用的。
此时民间试晬,东西就很多了,文具书籍、金银七宝玩具、佛经道?经、印章、算盘、弓箭、糕饼水果、金银铜钱、绫罗绸缎、古董...真可?以说?是世上有的、适合那孩儿的,全都放到这里了。这有些是六局准备的,有些却是今天宾客添置的,说?起来都是好意头。
郭敞将郭玺放到了锦席空白?的地方?,让他自己选择感兴趣的玩意儿。
郭玺显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站在锦席上,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郭敞和素娥,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呢。但?很快他就被身边琳琅满目的物品吸引t?了注意力,走?了两步,顿了一下——他现在站得挺稳的,但?走?起来还?是有些随时可?能跌到的感觉。
因为这个原因,乳母和侍女?都紧紧盯着,生怕他摔倒了后磕着碰着。虽然抓周准备的物品都是没有锐角的,但?硬物可?是有一些呢。
‘哒哒、哒’地走?了几步,郭玺似乎被左边的一把琵琶给吸引了,这琵琶制作的尤其精美,上面?不只有彩色的漆画,还?有精致的螺钿。不过这把琵琶也不比旁边的东西更显眼,引起郭玺注意,更多还?是因为他经常见素娥和郭敞摆弄这个。
郭玺指着琵琶,对素娥和郭敞含含糊糊地‘啊啊’两声。
素娥笑着点?了点?头,给了郭玺回应,郭玺就满足了,继续往前走?。这让一些人松了口气,虽然抓了琵琶这种乐器也不是说?不来吉祥话,但?总归没那么好说?...沉迷乐器什?么的,很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呢。
郭玺之?后又‘遛’了大家几次,直到这张大案快走?到底了,他才一屁股坐下,随手抓起一旁的一个物件,算是结束了这次抓周——这却不是六局提前准备的抓周之?物,而是宾客放上来的一枚晶莹无瑕的玉佩。
玉自然是好物,在华夏文化里,玉石身上是寄托了各种美好品德的。这个时候郭玺抓了一枚玉佩,不只是吉祥,更是不会有什?么‘后患’。这甚至比郭玺直接抓了书本、印章之?类更好!那些东西都太‘实在’、太‘直接’了,在素娥母子正当红的当口,其实更容易被说?闲话。
相比之?下,美玉无瑕,说?这孩子品格好,未来会‘金尊玉贵’,这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毕竟是官家的儿子,将来人品贵重、身份尊贵,这有什?么错?不是这样才真正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