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敞不知?为何,一下脸红了,眼前是自己的妃子,他?却?有?一种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心情——他?都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唬了一跳,仿佛掩饰,又仿佛是逃避一样,他?猛地?站了起来,还因此脱开?了素娥的手。
一下心里空落落的。
“官家?”素娥的眼神是询问的意思。
“没?什么,朕、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郭敞躲开?素娥的目光,然后就?看到了案几上放着的一件绣活儿。这是素娥被带走之前正在做的那幅绣画,被带走时,因着人多手杂,绣画也被撞到了地?上,还被不知?道谁踩了一脚。
弄脏了也就?罢了,还能清理,可?正面抽的几道丝,实在是没?法修饰恢复了。
“这是?”过拿起来看了一眼,觉得配色和布局有?些眼熟,反应过来:“这是素娥你绣的作品?”
“平日里总说你绣活儿不好,如今看来也是好的。若是你多做些活儿,也很快能练出?来一手好绣艺——不过这也不必,有?那辰光,你尽可?以多画几幅画,你是爱这个多些的。”郭敞赞了素娥一番,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幅绣画的情况不正常。
若是素娥的作品,玉殿侍女?哪里会?这样不小心?做到一半必然是好好收着。看这样子,他?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了,必定是今天宫正司过来拿人,不知?道谁碰倒了,谁又踩了一脚,事后才被玉殿的人拾起来的。
素娥也看过那幅绣画,抿了抿嘴唇:“官家谬赞了,不过是做得慢些,能细细地?做,才有?些样子。就?这样,也远不及那些善绣的——说来不怕官家笑话,这原本是臣妾去岁开?始绣的,备着正月里给官家做礼。”
“结果到了时候,一半没?绣好,便拖延了下来...如今这样,却?是下回给官家做礼也用不上了。”
“给朕做礼?”郭敞再?看看绣画图案,明白?过来:“也是,这样的战场图景,挂在玉殿倒有?些不应景了。”
想到素娥不擅长绣花,绣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所谓‘细细地?做’,说的简单,却?是用功的意思...郭敞默默收起了那幅绣画,轻轻拢着素娥的肩膀:“这绣画损坏并不严重,朕不会?叫你的心意白?费的。”
素娥不解,郭敞却?是回头将绣画交给了刘亮:“寻宫里最巧的针线上人,瞧瞧这抽丝的一片该如何织补才能不留痕迹。还有?这清洁,不要损坏这绣画,须得是清洁了与没?清洁是一样的。”
刘亮接了绣画就?退到一边去了,郭敞又冲王志通招了招手,一边去廊下说话:“...宫正司没?甚指望,查个景福殿藏尸案查成?这个样子。如今眼见得里头有?内情,且不说她们有?没?有?息事宁人的想头,就?是没?有?,怕是也没?有?那个能力查个水落石出?。”
“你自安排了人手去查,要查的清楚干净...明白?吗?”
“官家,老奴明白?!”这种时候,王志通自然是赶紧表态。
吩咐完了这事儿郭敞又一人在廊下发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暗了,他?忽然又说:“摆驾玉殿。”
“官家?”王志通不明白?了...刚从玉殿回来,又去玉殿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官家想着高美人今日受了惊吓,要去安慰一番,那很正常,可?刚刚就?该顺势留下,或者直接将高美人带来福宁殿啊。
“怎么?自去准备就?是了。”“是,官家。”
因着郭敞今天去坤宁宫看了一场‘升堂审案’的大戏,尚寝局安排侍寝的事都不了了之了。原本瞧着,今晚就?不招幸妃嫔了,但郭敞这一往玉殿去,彤史还是得拿出?来记一笔——除了皇后的坤宁宫,郭敞几乎不在妃嫔的宫中过夜。
所以这天都黑了,皇驾出?现在宫道上,看着是去哪位娘娘殿里的,立刻引来了一些议论。
“官家这是往哪儿去的?”等到仪仗过去,有?点灯的宫人就?忍不住犯嘀咕。
另外素娥这边,这会?儿吃了晚饭,好好洗了个澡、洗了个头,此时正坐在铺着厚实锦被的围榻上晾头发呢——洗澡的时候,头发已?经拿干布巾一缕一缕擦过了,此时只是微微发潮而已?。不过现在天气还有?些冷,也不能头发就?这样冷冰冰地?上床,还得晾一晾。
这会?儿天也黑了,素娥不好看书打?发时间,便让人取了琵琶来,盘腿坐在围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琴...素娥可?以说是非常爱护眼睛了,以前在司珍司做宫女?时,能不晚上做活儿就?绝不晚上做。如今做后妃,自然更注意。天黑点灯后,绝不做费眼的事儿,就?是铁律!
此时要是弄坏了眼睛,想要搞一副合用的眼镜基本不可?能。更何况,就?是眼镜合用,肯定也不如原本的好视力。
郭敞来时,不让人通传,然后还在外头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琵琶琴音。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外头听了一会?儿,才与王志通道:“她这是心绪不定,自古琴音便是心音,琴音这样不定,心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王志通能说什么呢,只得道:“官家说的是,今日之事,瞧着高美人镇定,其实也是为了不叫官家担心。真要说一点儿不乱,那怎么可?能呢?这般事,一个不小心,便是要粉身碎骨的。”
“正是如此。”郭敞轻轻颔首,这才走进屋子里。
“官家?”素娥放下琵琶就?要下榻,此时有?侍女?拉开?了房间之间的帘子隔断,郭敞正从外面进来。
“你坐着罢。”郭敞抬了抬手制止素娥。不过素娥虽然没?有?强行下榻行礼,但也没?有?坐回去,依旧穿着寝鞋,站在了围榻边上。
郭敞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还好,不太凉...坐着晾头发,应当叫侍女?拿薄被来的。你一向身子康健,朕知?道,可?也不能仗着身体康健,就?不注重保养身体了。”
素娥坐下来,肖燕燕此时听了郭敞的话,赶忙抱了一床薄被来。郭敞接了过去,给素娥盖在身上。然后又拿起了一旁的琵琶:“怎么这会?儿用功了?”
“臣妾晾头发无事可?做,也是打?发时间。”素娥解释道。
郭敞又捏起一小束素娥的头发,宫灯之下,乌黑亮泽,仿佛鸦羽:“你平日里常常素扮,但今日这样,却?又比平日更甚——难得见你披头散发,如今才晓得,什么叫‘粗布蓬头,不掩国色’呢。”
素娥哪怕是去侍寝,也没?有?这样的时候。寝衣会?穿的更有?花样,头发也不至于披散,好歹绾个总髻,用一两样装饰品...哪里有?在自己的地?盘上,准备睡觉时那么不加修饰。
“你这头青丝,留了几尺了?却?是不够长...看着不像是留不住了,怎么不继续留长?”郭敞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素娥完全披散着头发后,虽然算得上是‘长发’了,但在此时女?子中,并不突出?。
此时女?子留长发,基本上是越长越好。但头发这个东西,长到一定长度之后是会?断的,而且就?算不断,也会?有?诸如分叉等问题。所以为了‘质量’,舍弃‘长度’是必须的。留到一定长度后,便要经常修剪发尾。
素娥的发尾整整齐齐、强韧光泽,抓起来后明显感觉到发量很多,并不比脖颈处抓一把少?多少?。这样的话,明显是还可?以往下留的。
“臣妾头发厚,留到这般长,尽可?以梳发髻了。好多人家要用假发、义髻的,臣妾用真发就?够了...便没?有?再?留长。留长了也有?许多不方便处......”其实这个长度已?经很不方便了,只不过是素娥如今有?人伺候打?理,且大家都留长发,所以没t??必要说而已?。
郭敞点点头:“也是,不过若是再?留长一些,到时候你临轩梳头,就?真与仙女?无异了。”
郭敞说话间,信手弹了三两声琵琶。过后想到什么,笑了笑:“你喜爱哪一曲?朕弹与你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