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敞在夏天确实更难想起自己的充容韩春娘, 他倒是颇为喜爱户外游戏,不是那?等文?质羸弱的君王——这大概也有天下承平不久,他祖父、父亲都弓马娴熟, 甚至都曾上过战场有关。他虽然不曾‘御驾亲征’, 可也是能打马开弓的。
只是他就是再喜欢户外游戏, 也不会在?盛夏时顶着大日头来。别说是古代了, 就是在?现代,也没人仗着医学发达就不怕中暑,甚至热射病吧......
不过,也不可能?一个夏天都不见韩春娘了。就在顾月里嫦娥撺掇韩充容打压素娥之后没几天, 六月初四宫里祭灶, 韩充容就见着郭敞了。
祭灶其实不干嫔妃的事儿, 自古有‘女不祭灶, 男不拜月’的说法, 祭灶这件事只能?由男人来。如果是寻常人家,这等祭灶的事儿一般都是家里男丁一起来的, 可以乌泱泱一大群。可在?皇宫里,‘分家’向来彻底, 就只有皇帝领着儿子来祭灶。
然而?郭家的儿子很难养大, 如今郭敞膝下就两个儿子, 其中还一个刚满周岁, 走路都不能?,更别提参与祭灶了。
说起来,此时郭敞膝下皇子的数量和素娥当?初刚穿越时竟是一样的,这些年也生?了四五个儿子, 只可惜都没站住脚。唯一说得上‘好消息’的,大概就是贤妃冯慧所出的二皇子如今已经实岁七岁了, 可以说是初步站住了。
郭家的男孩儿容易夭折,但也往往是在?婴幼儿时期才情况格外糟糕。到?了二皇子这个年纪,和普通孩子就差不多了,或许依旧会夭折,但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当?然,即使是这样,也远谈不上‘保险’,所以还是要?多生?几个备胎。一则是防着意外,二则t?是多些选择——不过如果二皇子能?长大,优势还是很大的。在?没有嫡子,皇长子又夭折的情况下,作为实际上的庶长子本?身就有礼法上的支持。更何况比下面的弟弟大了那?么多,足够提前造势了。
郭敞如今就领着一个儿子祭了灶,完事之后则和恭候在?外的妃嫔见了面,说了几句家常话...韩春娘作为嫔位的‘充容’,此时在?众妃嫔中也算靠前的,颇能?说得上话呢。
“...等着做什么?进了六月便?祭灶,初四、十四、廿四...难道每次都兴师动众?”见妃嫔来的齐全,郭敞轻描淡写地说道,还瞥了一眼皇后。
皇后张宝琴也是出身高门的,说起来在?闺阁里时还是颇受赞誉的名门千金,只是她和郭敞的默契并?不如先皇后——非要?说的话,先皇后真就是和郭敞把夫妻过成了合伙人,处处挑不出一点儿错,让郭敞从未为后宫之事分心过。
而?张皇后这上面就差了不少?,一方面是能?力还是有差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张皇后真心爱着自己的丈夫。
这不奇怪,郭敞也年轻,生?的英俊,又有多年身居高位的非凡气度。再加上‘皇帝’的身份加成,张皇后作为一个年轻女子,第?一次嫁人,一颗春心寄托于他,这再正常没有了。只是问题是,感情上郭敞待她平平,对于自己的‘皇后’,他还是更希望像结发妻子那?样——就是相敬如宾,这样不感情用?事,更能?处理好后宫事务,他也轻松。
一个想谈感情,一个不想谈感情,这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到?现在?为止,问题还不大。郭敞就不说了,自己的妻子爱自己,这或许会让她有时不能?做到?最好,可也没必要?上纲上线么。而?张皇后呢,她也没因为自己的感情就魔怔了,譬如见不得宫里的孩子出生?,成立打胎大队什么的。
总的来说,张皇后会因爱生?妒,做不到?先皇后那?样公正平和,时不时还会打压其他嫔妃...但都在?正常范围内。在?她主持下,这就是一个说不上和谐友爱、井井有条,但也绝非危机四伏的后宫,历史上大多数时候的后宫也就是这样了。
张皇后微笑着回答郭敞:“官家,你这话就是不懂臣妾们的心了...再者说了,祭灶也是大事,全都来了固然兴师动众了一些。可真个不来,又显得怠慢了——官家官家是忙碌,臣妾们可不忙。有这等事要?做,倒还能?消磨些时光呢!”
“不至于夏日天光长,无所事事...如今等一等、聚一聚,说会子话,再加上前后忙碌的,一日就过去大半啦!”
相比起过年时祭灶,其实夏日祭灶更具有‘专门性’,而?且历史同样悠久。《四时月令》、《正义》、《荆楚岁时记》等书上都提到?了夏日祭灶的事。此时的传统是,六月初四、十四、廿四日都要?祭灶。
虽然是一个月内祭灶三次,但正如张皇后所说,这类事始终不是小事。以一个‘家庭’来说,祭灶向来马虎不得,即使女人无法参与,也不是说就漠不关心了——皇室或许特殊了些,可从本?质上来说,还真是一个‘家庭’呢!
郭敞也知道这些妃嫔们的想法...能?得到?特殊宠爱的终究是少?数。再加上后宫人这么多,更新换代还快,大多数人都担心自己被官家抛到?脑后、再也想不起来的结果就是,总要?尽力‘刷存在?感’。
那?种制造偶遇的事很难做到?(窥伺帝踪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眼下这种明?堂正道让官家看到?自己的的机会却是决不能?错过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这些事却不好点破,点破了就忒没意思?了!所以郭敞并?未顺着张皇后的话说,而?是转而?道:“这几日圣人日常做什么消磨时光?你们呢?”
后面是问其他妃嫔。
能?来的都是有品级的妃嫔,这也有三十几人了。这样多的人,纵使殿内宽阔坐得下,那?也免不了一些低位嫔妃坐的远,谈不到?与皇帝说话——所以后面的话问其他妃嫔,也就是靠前坐着的妃和少?数几位嫔能?回答而?已。
这些妃嫔有的回答,有的没回答,韩春娘是接了这话头的,等到?前一人说完,就跟着笑说:“臣妾与姐姐妹妹们其实也差不多,只是要?更闷得慌...姐妹们大多静得下心,屋子里呆着也无妨。臣妾却是个圈不住的,总想着往外逛。”
“只是看到?明?晃晃的日头,就怕热坏了,只能?趁着不那?么晒的时候出金华殿走走。饶是如此,还是晒黑了!官家瞧瞧,时不时又比先时黑了些?”
郭敞还真仔细看了看,但他也拿不准和上次见面时相比,此时的韩春娘是不是真的更黑了。只能?以自己的感觉说:“朕瞧着不像,你春冬时节,天气晴好时出门耍的更多,晒的更厉害。如今因着炎热,出门到?底少?些,也会躲日头了...见着似白了些。”
韩春娘抿嘴一笑,刚要?说什么,却被昭容娘娘朱翠莲抢了话:“官家,这哪里瞧得出?涂着脂粉哩!就算韩充容是个‘黑媚子’,这般抹粉,也能?和其他人一样粉妆玉琢。”
这话听?起来只是打趣,但却是实打实刺了韩春娘一下...如果是现代社会,皮肤晒黑了不打紧,审美毕竟多元。可这是在?古代,特别还是皇家,皇帝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皮肤白的。这时候提‘黑媚子’什么的,就算‘黑媚子’是对黑美人的正面说法,也让人闹心吧。
韩春娘可以自嘲晒黑了,但别人提起就是另一种感受了。更别说提及的人是朱翠莲,明?面上过得去外,她和朱翠莲的勾心斗角可没少?过——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过节,只不过两人在?后宫的定?位有些重合了。
韩春娘人设是积极参加户外活动、大大咧咧的健康型美人,朱翠莲也是身材高挑,骨骼量感比较大的健康型美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诗经》里赞颂的齐国美女,‘硕人其欣’这样的)。不过相比起韩春娘因为经常参加户外活动晒黑的肌肤,她更大的标签是又白又大,各方面都是。
健康又美艳。
看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但重合的部分也有。考虑到?健康有活力的类型在?宫廷不是主流,本?来就是小众定?位了,‘生?存空间’狭窄,她们这种程度的重合就有些问题了。
特别是朱翠莲还有些直性子,颇为看不惯韩春娘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非常心机,嫉妒之心并?不比宫里其他妃子少?...这就有些对上的意思?了。
有这样的关系,别人说‘黑媚子’什么的或许还好些,朱翠莲来说,韩春娘立刻就听?出嘲讽了。
“我其实也不愿意大夏天的抹粉,油腻腻的,一见汗还狼狈...”韩春娘心里不爽,表面却像是一点儿事没有一样,爽快地说:“只是今日祭灶,虽不是什么宫宴时候,还要?按品大妆,但也不能?太随意了......”
然后又看向郭敞,故作苦恼地说:“官家不知道,臣妾也想要?养得皮肤白一些呢!都说白些好看,妾自然一般想法。只是没法子啊,实在?是安分不下来的脾性!如此,晒黑些就晒黑些吧,出去耍了再论!”
郭敞听?了笑着点点头:“朕前日听?说计相过去有‘拼死吃河豚’的事儿,饕客见了佳味也是说别的顾不上了...倒是一样的。”
似乎是受了韩春娘这话提醒,郭敞还说:“说来,这入了伏,好到?外头耍的游戏,也只有游船了...今年御池里还未放过船,这两日便?放船吧。朕到?时候也好游赏,春娘你也来,给你放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