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绥当上星盗首领的第三天,大部队已经逐渐迁移到了寒冷的北部。冬日的阳光斜穿过枯枝,在地面打落了一片斑驳的树影。寒鸦振翅落在树梢,嘶哑的叫声在雪地里回荡,愈发显得死寂荒凉。
外面太冷了,阿绥不愿意出去,于是整天都待在星舰里面擦拭着自己手里的那柄剑,殊不知这样愈发让外面的星盗觉得他深不可测。
“嘎吱——”
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每每有虫走过都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动静。一名持枪值守的星盗探着脖子往舷窗里面看了眼,结果就见一名穿着白衫的黑发少年盘腿坐在地上,低头认认真真擦拭着手里的剑,面容阳光帅气,抿唇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个小酒窝。
哦,真是一只漂亮的雄虫。
那名星盗在心里默默感慨一遍,然后偏头吐出了一口痰在旁边的雪地里。按理说雌虫不该这么粗鲁,否则以后很难找到雄主,不过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谁会讲究那么多,口吐芬芳就喝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妈的,克莱特联盟换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首领,老子这辈子都没想到会是一只雄虫抢到了大首领的位置!”
另外一名星盗正在附近徘徊巡逻,闻言皱眉对他“嘘”了一声:“你声音小一点,万一被阿绥首领听见怎么办,好好巡逻吧,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们正说着话,不远处忽然走过来一名身形瘦高的雌虫,对方腰间别着短枪,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手里抬着一个被黑布蒙起来的大铁笼子,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那两名星盗见状齐齐抬手敬礼:“二首领!”
被称做二首领的瘦高雌虫走到他们面前就停住了脚步,只见他面颊微凹,颧骨极高,红棕色的头发扭曲打结,夹杂着些许雪沫子,显然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梳理过,声音低哑难听:“大首领呢?”
一名星盗老老实实答道:“回二首领,大首领今天一直待在星舰里面休息,基本没出来过。”
二首领闻言摆了摆手:“我有要事和大首领商量,你们站远一点,不许让别的虫靠近。”
他语罢转身朝着星舰走去,顺便命令护卫把那个神秘的黑铁笼子一起搬了进去,舱门一关,隔绝了里面的情景。
“呸!”一名星盗见他走远了才敢吐出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卡洛斯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刚把上一任首领害死,扭头又来讨好新首领了,真是天生当船长的料!”
同伴颇为倒是好奇:“他抬了一个黑笼子进去,里面装着什么?”
那名星盗压低声音道:“还能是什么,前段时间帝国派来追击我们的那名贵族少将不是受到伏击被卡洛斯抓起来了吗,他肯定是想献给大首领,讨巧卖乖。”
他的同伴闻言颇为羡慕嫉妒恨:“怎么不把我们献上去,我们也是雌虫,大首领长得那么漂亮,被他标记一场也不亏。”
星盗闻言上下打量着他,毫不留情的打击道:“你?你就别想了,除非你能长一双和南部雌虫一样漂亮的翅膀,他们的翅膀可是稀世珍宝。”
同伴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原来那只雌虫来自南部,怪不得卡洛斯要把他献给大首领,雌虫的翅膀是用来飞的,可不是割下来给那些变态雄虫收藏的,我还是更喜欢我的丑翅膀。”
一阵凛冽的北风刮过,呜呜声回荡在山野间,卷起漫天飞雪。
星舰内部有恒温设置,外面越冷,里面就越暖和。阿绥已经困得开始打哈欠了,却还是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忽然上门拜访的卡洛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卡洛斯没想到自己年逾四十了,还得向一名半大不小的少年低头,但他想起对方身上神鬼莫测的功夫,脸上的笑意却愈发谄媚起来:“大首领,您刚刚接任这个位置没几天,按理说应该找两只雌虫贴身伺候您的,但那些手下都五大三粗笨手笨脚,我猜您肯定不喜欢,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个礼物献给您。”
阿绥原本还在打哈欠,闻言不由得来了点精神,他反手将长剑一挽,从地上起身问道:“礼物?什么礼物?”
卡洛斯示意他看向那个被黑布蒙起来的笼子:“首领请看。”
他语罢哗啦一声掀开上面的黑布,只见里面竟关着一只遍体鳞伤的雌虫。对方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扒光了,下半身仅穿着一条军裤,手脚戴着镣铐,因为空间限制迫不得已半跪在笼子里。雌虫精壮的身形暴露在空气中,泛着堪比白玉的光泽,只是不知为什么,交错纵横着许多红色的鞭痕,右肩还有一个未愈的血洞。
阿绥一下看傻了眼,没想到所谓的“礼物”居然是这个。
卡洛斯却误以为他被“雌虫”的美貌惊得呆住了,笑吟吟解释道:“首领,这只雌虫来自南部的音察邰特,据说他们的种族拥有世上最美丽的翅膀,但因为数量稀少,已经十分难找到了,许多权贵都想收藏一对南部雌虫的翅翼。”
他语罢从护卫手里接过一根细细的羽棍,就像逗鸟雀一样隔着栏杆伸进去,强行挑起了那只雌虫的脸:“首领,前段时间负责带队追击我们的军方将领就是他,为了安全起见,我给他戴上了电子镣铐,您如果想要享用的话,只需要用钥匙打开牢笼就可以了。”
这个世界雌多雄少,因为珍贵的雄虫太过骄傲放纵,雌虫难免受到数不清的压迫。克莱特联盟里的星盗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为了反抗肩上的枷锁,不惜触犯律法背叛帝国,但命运讽刺,有一天他们又把镣铐重新戴在了同类的手上。
阿绥闻言下意识看向笼中,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比月光还要温柔的浅蓝色眼眸,对方金色的发丝凌乱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然而因为身在牢笼中,神情冰冷而又愤恨,就像濒死泣血的金丝雀。
阿绥见状又是一怔。
卡洛斯却已经迈步上前,将一枚银色的钥匙递到了他眼前,言辞恳切的道:“首领,请您务必相信我的忠诚,外面那些针对我的流言蜚语都是不实的,我从来没有害过上一任大首领,更不会去害您。”
阿绥看着眼前的钥匙,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大首领当然不会怀疑您的忠诚,更不会拒绝您的礼物。”
卡洛斯下意识看去,却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打开舱门走了进来,寒风顺着他背后的空隙争先恐后钻入星舰里面,关门的时候又被牢牢隔绝在外。
卡洛斯顿了顿,意味不明道:“原来是‘军师’。”
被他称作“军师”的虫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眼眸,同样也是黑色的,闻言淡淡出声:“您客气了,我只是首领的侍从,不算什么军师。”
而阿绥不知是不是得到什么暗示,终于从卡洛斯手里接过了那串银色的钥匙:“军师说的对,我不会怀疑你的忠诚。”
卡洛斯闻言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满意,他见这位新首领的目光一直落在铁笼里面,心想对方应该迫不及待要使用了,立刻识趣告退:“那我就先告退了,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们。”
他语罢摆摆手,直接带着护卫离开了,于是偌大的星舰一时只剩下了三个人,确切来说,是两人一虫。
阿绥见状这才把手里的剑扔到一旁,他走到牢笼边摸索着找到锁眼,正准备用钥匙打开。而牢笼里的雌虫察觉到他的靠近,忽然发出了一阵警告的嘶吼声,铁笼也因为剧烈挣扎咣当作响。
“绥之!别靠近他!”
“军师”眼疾手快把阿绥拽了过来,低声提醒道:“他现在还没有脱离半虫化战斗状态,失去理智的时候会攻击你的。”
阿绥闻言这才发现那只雌虫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猩红,下意识问道:“岑风哥,那我们该怎么办?他是个大活人,总不能一直关在笼子里。”
那只身穿黑衣的虫闻言一顿,然后缓缓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来。他和阿绥一样,也是黑发黑眸,很明显来自同一个地方:“等过几天吧,过几天他就会恢复理智的,但你不能放他出来,外面那群星盗会杀了他的。”
他知道少年心思简单,甚至都没有开口纠正“人”这个字眼。
阿绥一想也是,只好打消了念头。他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看着那个黑漆漆的铁笼子,却见那只雌虫身上光溜溜的,犹豫一瞬,转头对岑风询问道:“岑风哥,我可以给他穿一件衣服吗?他身上没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