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循好多年没被人这样?抱过,脚离开地面,人一抬高,便有些慌,忙搂住了他脖颈,防止自己掉下?去。
姜循眼看他是要抱她上床,忙道:“那里?全是灰,我没找人收拾过,不干净。”
江鹭垂着眼,贴着她鼻尖。他淡粉色的唇挨着她鼻,似轻轻一啄,又似仅是开口说话,带着气音:“你不是已经把我衣带解开了吗?”
姜循一愣,然后瞬间?明白了他意思。
她红着脸,褪下?他外衫。她没如何动,只将那玄色外衫朝后扬了下?,便有劲风相?助,那层薄衫被当做床单,铺在了榻上。江鹭抱她上榻,将她平放在床上。
姜循搂着他脖颈不放。
江鹭低声:“你乖一些。病人不是要好好养着吗?”
姜循只眨眼,却?不松手。
江鹭抚摸她额头,淡道:“神仙醉的功效没那么?久,我看你这一次的情形,比上次好得?多,症状应当不严重。你再睡一会儿,醒来也许就没事了。”
江鹭又提醒她:“日后不要再服用?了。此药有瘾,服用?越多越离不开。”
江鹭又试探道:“或许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在装疯折腾人罢了。”
姜循不反驳不承认,只柔声:“那我怎么?不折腾别人,只折腾你?”
江鹭凉凉道:“我运气不好呗。每次都撞上你顶着炸药包的时候,你的火气全发泄给我了。”
姜循一怔。
“神仙醉”大约真?的效果?快消退了,她模糊紊乱的记忆变得?清晰了很多,而十五岁阿宁对江鹭的情意又未曾完全退散,让她如今看着江鹭,怎么?看,怎么?心生喜欢。
也或许她本就喜欢,只是常年压制,误以?为自己不喜欢了。
而姜循想江鹭话中意思,又忍不住噗嗤一笑:是了,他上次撞上她发火,在马车中被折腾一通;这一次又撞上她心情差劲,又被她折腾一通。
其实近些年,姜循很少有情绪这般激烈的时候。有事当场解决,杀神杀佛不见手软。可她每一次情绪起伏大的时候,他都成为了她的发泄口。
这样?一看,蛮对不起他的。竟未让他见到姜循讨喜的时候。
姜循声音甜软:“阿鹭……”
他伸手,什么?东西插到了她发间?。姜循一愣,听江鹭说:“昨日办差时……路上偶得?了一簪戴。你拿去玩吧,若不喜欢,丢了便是。”
俊美郎君目色闪烁,说话吞吐。他侧过脸时,那来自脖间?的红意已经蔓延了大半张脸,他自己知道吗?
姜循抬手就要摸,而她一松开他脖颈,江鹭起身便退。姜循立刻重新挪回来,还?是选择抬手搂住他脖颈,不放他走。
姜循淡然笑:“一枝花而已,什么?时候都能?看。我此时不看。”
江鹭望着插在她鬓间?的那枝鲜妍欲滴的粉白色芍药,花再美,也比不上美人卧榻,美人玉容雪肤,盈盈噙笑,一眼又一眼地撩拨他。
江鹭指腹生麻,心间?鼓跳。但他仍是温和而平静:“不是想和我分开,再也不见了吗?”
姜循大冤:“我逗你的话啊,你怎么?到现在还?记着?”
他敛目,似笑了一笑。这样?的笑很清很浅,既像月光泠泠,又像风拂山岗。这样?的笑,过于真?诚,于他如今状况,实在少见。
姜循看得?欢喜又心软,指腹在他后颈上轻揉,诱他道:“阿鹭,你陪我躺一会儿吧?我不折腾你,待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我想你的事情,应该没有紧急到哄美人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吧?”
江鹭低斥:“你自称自己为美人?羞不羞?”
她挑眉,笑吟吟看他。而他如今对她的抵抗力本就日益衰减,闻言只稍作迟疑,在姜循拽他手臂时,他便顺势躺下?,将她拥在怀中一同卧下?。
江鹭看她目露得?色,便忍不住刺她一句:“今日你应当没有和别的郎君相?约,我没有耽误你和别的郎君见面吧?”
他意有所指,姜循厚着脸皮当做没听懂:“什么?别人?只有你啊。我不和别的郎君相?约闺房的。”
江鹭懒得?说她,一言不发。姜循心虚转眸,侧身将整张脸埋入他颈中。
姜循此时才觉得?江鹭那种不爱和她多说废话的脾性也很好:虽然不晓得?他知道多少,但他很少当面拆穿她……除非实在被她激得?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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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相?伴,单纯睡觉岂不浪费?
姜循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微微抬头。
江鹭由她挽臂,身如玉石,冰雕雪砌,坐怀不乱。他动也不动,却?偏偏她一有风吹草动,他便知道:“姜循,累不累?你的花招,能?不能?改日再做?”
姜循一愣,然后微不快:“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江鹭正有意动,闻言睁眼,沉静无比:“聊你昨日的流民事件吗?我这里?也有些情况……”
姜循更加不悦:“你我之间?,不能?单纯地谈谈情说说爱,非要围着朝务说来说去吗?我与你之间?,除了朝务,难道就无话可说了吗?你自己愿意当柳下?惠,也要拦着别人?难道你又要说,你和我之间?,没什么?情意可说吗?”
江鹭:“……”
江鹭心中念道“病人最大”,半晌妥协:“你想聊什么??”
姜循静下?来,片刻后说:“阿鹭,我服用?了‘神仙醉’,你很心疼,对不对?”
他不吭气。
姜循本也不用?他回答,她出神:“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情一定会这样?的。此时你我相?逢,才是最好的时机。”
江鹭侧过身朝向?她,低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循:“我是想说,如果?我还?是‘阿宁’,你是护不住我的。你年少时其实也没多么?喜欢我,你只是情窦初开,又没见过我那种出乎你意料的样?子,你才被阿宁勾着走。但是时日一长?,你总会发现你喜欢的‘阿宁’是假的,你没见过的姜循才是真?的。
“你会难以?接受。而且你是世子,你多的是回头路,阿宁却?没有回头路。一旦被你厌弃,阿宁便无路可走。你少时说什么?想和阿宁隐居,抛下?南康王府,那也不可能?。你爹娘养你这么?大,你又那样?孝顺,父母子女情义断绝,于你来说过于残酷。为了一个阿宁,实在不值得?。
“所以?阿宁是必须离开的。你和阿宁的结局绝不会好。只有江鹭和姜循重逢,才是最好的时机。”
江鹭维持沉默。这番话,她应该在心里?想了很多年了吧?她在为她脱罪,辩解。为什么?一个不爱辩解的人会辩解?她是……喜欢他么??真?的么??九成欺骗中有一成是喜欢么??
姜循说了许多后,见他不语,心间?不禁忐忑疑惑,抬目看他。
江鹭只道:“你给我机会了吗?”
姜循怔住。
江鹭平静看着她:“你断定不会有好结果?,轻易为你我之间?做了决定。纵是我少时幼稚,难道你便不幼稚吗?我可以?为你牺牲很多……你根本不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也不信我会做到哪一步。
“你为何这么?不相?信我?”
姜循呆住,江鹭忽而伸手,抚摸她温热脸颊,若有所思:“你过得?非常不快乐吗?你经常被背叛吗?”
姜循无言。
江鹭:“你只有过得?非常不快乐,才会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只有经常被背叛,才会看到我动心,你就往后缩,不给我一点机会。你怕受到伤害,便先自作主张。
“你这几?年如此不快乐的话……为什么?不回头来找我呢?”
姜循怔怔看他。
长?发散枕,面容如雪。一帐月白,她睡在他的衣襟上,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衣上熏香。周身尽被染上他的气息,姜循发了好久的呆,鼻尖一点点发酸。
江鹭就是她人生的意外。
江鹭轻易洞察她的心思,一针见血,让她无言以?对,让她狼狈不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习惯掌控一切的姜循在此期间?,何其地坐立不安,何其地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
可是帐子就这样?小,她能?往哪里?躲?
姜循仓促低头,掩住自己眼中神色,开玩笑:“胡说八道。我在东京过得?这样?好,哪里?会不快乐,又哪里?需要回头找你?何况,你那么?恨我,知道我装死骗你,恨不得?杀了我才是真?的。我即便回头,看到的也是你的冷脸,我何必自找不痛快?”
江鹭淡声:“那你现在就看看,我的冷脸有多可怕。”
一帐之内,日光明明灭灭落在二?人身上,光华如波,粼粼游动。他扣着她脸,强迫她抬头。他将她逼得?退无可退,撑着她脸,压着她眼,让她必须看他。
他垂着眼睑,睫毛如排刷,宛如涂着一层墨。他温和诱拐:“我足以?吓到你,让你受挫,觉得?委屈,觉得?痛苦吗?”
姜循和他四目相?对,姜循凝望着他隽秀的面容。他哪里?吓人,哪里?让她受挫?他面白如玉,色厉内荏,对她实在心软得?不得?了。她只是、只是……
姜循目光泠泠闪动,眼看快要扛不住,江鹭不知为何心一软,不忍心逼她了。
他心中生怅,意识到自己的步步后退,知道自己总会再一次载在她身上。他努力抵抗,如今却?越来越扛不住。
江鹭无力地看着她,静片刻,在她疑惑望来时,他无谓地转移话题:“你少时又如何想我的?”
姜循愣一愣,说道:“你年少时,对我只有一点喜欢,大多是责。我年少无知时,喜欢你这种责。现在嘛……”
她面露赧然,说话吞吐,少有的怀春羞涩模样?,看得?郎君心跳快一分。她躲闪着没说,江鹭倾身,正要催问,二?人却?忽然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是卫士的声音:“娘子,娘子!快些起身,姜大娘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