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群已经和人类相斗很久的星球怪物并非是不会思考的蠢货,相反在它们丑陋近乎可怖的身体内,藏着敏锐和智慧,它们虽然不知道上方的舱体是干什么用的,但它们却知道人类对此很宝贵,足以灼伤甲壳的激光从不会向地下射击。
一时间,地表上的开采兵和异形兽陷入了某种僵持,碍于能源保护条约,他们无法不管不顾地向地下方位开枪,一旦走火发生意外,牵连地可能是一整个能源星;后者则藏于地缝和仓体底部,时不时猛烈向上撞击,令仓内的人员苦不堪言。
办公室内的雷利脸色一变,立马按下通讯装置:“快!上来,别恋战!”
高清的屏幕内,办公室内的几人都足以看到逐渐被异形兽撞击出裂缝的仓底,一旦金属材料裂开,威胁开采兵的将不单单是异形兽的攻击,更有蔓延速度极快的毒雾。
底部的情况危急,小队长听从雷利的命令迅速做出选择,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才直起身体准备打开向上的通道栓,就被一头猛然出现的强壮异形兽狠狠撞了上去。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通道外侧被异形兽坚硬的身体撞得歪过几分,正正好堵住了唯一的栓口,断绝了小队长想要带领队员们回程的意图。
与此同时,底部的隔断也被异形兽撞出了一道缝隙,含有毒素的雾气瞬间侵袭,同时让几个开采兵都脸色一变。
身处办公室内的阿舍尔也同样着急地皱起眉头,“没办法派人下去营救吗?”
“……所有的开采设备只能从内部打开,这是唯一的通道;而且在能源星上,禁止使用高伤害的武器。”
能源星是宇宙中极具有特殊地位的星球,它们虽然一个个身负“巨款”,不同能源星上富集着不同资源,但在这近乎宝库的梦幻之下,则是另一种脆弱——
高伤害的武器射线一旦落在某处露头的能源口上,则会牵连一整个地下宝藏,坍塌是小事,整颗星球爆炸是大事,所以很多次面对异形兽时,第七军团都被迫束手束脚,憋屈十足。
罗淮抹了一把脸,声音很低很压抑,“今年的异形兽又强大了,以前它们根本撞不动设备的外舱……”
帝国所需能源的开采可谓一年比一年艰难,能源星上的毒雾在逐渐递增地严重,而生活在这里的异形兽也成长速度飞快,前一年还能完全抵挡住怪物撞击的特质金属,直到今年年初,便已经失去了作用。
如果底部的裂缝再大一点,如果笼罩在地表的毒雾再蔓延片刻,这支开采队未来面临的结局,极有可能是因伤提前退役,变成帝都星郊区疗养院中的一员。
阿舍尔脸色微变,他忽然上前抢过雷利手里的通讯器,声音冷凝又理智:“把我给你们的喷雾用上。”
清冷的声线因为通讯的传递轻微失真,曾经看过自己白月光每一个药剂类演讲视频的小队长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到底是见惯危机,他反应速度很快,在脚底下毒雾弥漫的同时,把先前装在口袋里的喷雾剂被掏了出来喷了几下。
狭窄的喷口一次性并不能释放出很多水雾,那些轻薄的水汽迅速弥散于空气中,几个开采兵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都揪了起来。
世界有一瞬间的安静。
疯狂碰撞开采仓的异形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而原本会迅速侵蚀人体机能的毒雾也在上涌过后,不曾令开采兵们感受到异样。
手里还握着激光枪的山鹰挠了挠下巴,“好、好像……没什么感觉?我是说,雾气没什么感觉?”
通常情况下,哪怕是体能体质极好的开采兵,一旦与能源星的毒雾接触,都会迅速产生头晕目眩、心脏发紧、四肢发麻的debuff,但这一次,他们几个甚至能清晰地数清遥远深空处点缀着几颗星子。
“抓紧时间,喷雾是有时效的。”阿舍尔捏着联络器提醒道。
在说话的同时,虫母的精神力夹带有一种庞大的气势,迅速下压,近乎拧成绳股,试图驱散躁动的异形兽。
虫母精神力动作的同时,伸出训练室的白发子嗣们忽然站定片刻,他们浅灰色的眼瞳里同时闪过淡色的幽光,顿时压迫感骤现,隔着阻挡视线的机械墙壁,近乎能穿透一切,落在远方疯狂的异形兽身上。
那一瞬间,原本想趁乱攻击、彻底撕裂开采仓的异形兽们同时一震,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无形的恐惧,最为强壮的领头者颇有些犹豫地向前半步,却又很快后退,仰头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却不敢继续向前攻击。
阿舍尔唇角微抿,看来在非人类的食物链中,高级虫母足以威慑能源星上的异形兽。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在喷雾剂的作用下,开采仓的底部被大概修补,而小队长也借用这点儿时间彻底撬开了被撞歪的通道栓,领着一众近乎死里逃生的队员们爬向金属阶梯。
近乎千米、向高空延伸的阶梯内凝结了一路的安静,直到终点就在不远处时,灰兔忽然说话了,“刚才通讯器里的声音,好耳熟。”
这话一出,排队向上的几个人同时呼吸一窒,领头的小队长闷声咳嗽一声,下意识按紧了口袋里的喷雾剂,附和道:“……我也觉得熟悉。”
“新来的药剂师,会是他吗?”蓝鲸眼底还有片刻的恍惚。
三年前他接受药剂测试的时候,那一整年,他们的训练场都由阿舍尔·贝利斯负责,因为本身热情大方的性格,蓝鲸每一次接受舒缓剂的注射时,都会忍不住和看起来颇为清冷的青年搭话。
但很意外,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年轻药剂师虽然不常笑,表情也少得可怜,实际在那层疏冷之下,则是一种淡然的平和,他不会高傲到无视旁人的问候,也不会端着姿态不肯下凡。
这是藏在蓝鲸心底的秘密。
那时候他们一整个训练队伍的人都相互承诺,大家对阿舍尔·贝利斯只能一同远观,谁都不可以主动上去扰乱这则隐形的秩序,但蓝鲸却没能忍住——
在一次被药剂折磨到神志昏聩,差点儿脱口而出用作训练的保密任务时,他忍不住冲着身侧的青年开口,他问,会一直这样疼吗?
只有喘息声的测试房间内,被问道的青年明显一顿,他似乎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勾着口罩的边缘,轻声道:“不会的,忍过这一次,你就不会再疼了。”
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蓝鲸压下了保密任务,咬牙忍耐至缓和剂的注入。
正如对方所说,忍过这一次,他就不会再疼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蓝鲸的药剂测试久居高分,当有同伴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只会笑笑说,因为忍过就不会疼了。
……
一时间,小队里的几个成员相继沉默,在刚刚登上机械舱时,便有通讯叫他们去一趟会议室。
几人相互对视,藏下了眼中的好奇,抬脚向前。
才走过两个拐角,五个高挑挺拔的白发青年从另一侧路与开采兵们相遇。
除了之前递送喷雾药剂的一面,两方人马并不相互熟悉,于是只轻微相□□头,便如两条线般,分别贴着走廊的左右两侧,走向共同的目的地。
似乎是为了等候来客,会议室的门敞开着,身处墙壁左侧的小队长第一个抵达,他抬手敲了敲门扇,喉咙里的“报告”还没喊出口,目光就被抱臂靠在窗边的青年吸引了。
背着光,对方黑色的发丝都在熠熠生辉,那张熟悉到小队长曾在视频内看过千百次的面庞格外精致,微抿的唇瓣和略凝的眉头徒增几分愁绪,在拒人的冰霜之后,又多了些惹人心颤的柔和。
……他的白月光非但没死于失踪,此刻还正完好地站在第七军团的会议室里?甚至还在半小时前还用新研制的喷雾剂救了他们几个一命?
那一刻,小队长只想说:我白月光,牛逼!
就在小队长恍恍惚惚,他身后的队员不知所以,于是也探头如自家队长一般陷入惊异和怀念时,五个白发子嗣莫名其妙地看了两眼呆滞在门口的开采兵,由芬里尔率先扬声道:“妈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那一刻,哪怕是被手下兵蛋子无视的雷利,都能察觉到几个开采兵僵硬又破碎的模样。
刚刚解决过一场危机的雷利满心放松,他正扭头准备冲罗淮打个眼色,就见这位年轻又能干的下属瞪着门口的几个开采兵,那眼神活像是情敌看情敌——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军团,同一个暗恋的白月光。
雷利:……这个世界终究是落下我独自发展了吗?
被几道目光同时凝视的阿舍尔有些奇怪地偏头,他并不能认出来眼前的几个开采兵里,是几年前他曾负责过的药剂训练对象,因此只温和道:“快进来吧,有关于刚才的开采问题,我有些想向你们了解的。”
一整个会议室内,雷利属于外围吃瓜但吃不懂的人群,罗淮和几个开采兵莫名气势相冲,五个白发子嗣虎视眈眈,眼底藏着对陌生雄性的戒备。
唯有阿舍尔一个人,正认认真真地盯着开采兵的体质检测仪器比对数据,无视房间内诡异的流动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