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张楚和往常一样睡到辰时才起,在李幼娘的伺候下洗漱穿衣,再和知秋、夏桃、夏侯馥她们一起用了早点。
这个普普通通的清晨,看起来和以往的每一个清晨都没什么两样。
但这座府邸内的主人们都知道,这个清晨,和以往的确不太一样……
用完早点。
张楚笑着和女人们说了一句“我出去了”,转身往大门外行去。
知秋手快,一把按住了忍不住要起身的夏桃和李幼娘。
却没防住夏侯馥,扔了碗筷就一溜烟儿的跟在自家男人身后往外走,不由的叹了一口气……男人出远门,是不能送的!
夏侯馥像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一直跟到了影壁后。
眼看着大门就快到了,张楚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仗着身高的优势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好了,就送到这儿吧,再送,就要露馅了!”
夏侯馥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大门外的马车,不甘心地问道:“真不让跟你去啊?”
张楚指了指里边:“你也走了,家里怎么办?”
夏侯馥拍来他蹂躏自己脸蛋的手,梗着脖子说道:“有老八坐镇太平关,那个不开眼的敢来这里放肆?”
张楚把她的脑袋按下去,不容反驳的说:“你今儿就是说破大天去,我也不可能带你去,我这又不是出去跟人打架,是出去打仗!几十万臭烘烘的臭男人扎堆儿,杀得遍地都是脑浆子、心肝脾肺肾,我一个老爷们见了,回来都夜夜做噩梦,你一个女儿家去作甚?”
夏侯馥闷着头,不吭声了。
张楚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硬起心肠转身大步走上马车。
垂落的车窗帘,一点点覆盖夏侯馥可怜巴巴的小脸儿。
张楚闭起双目小憩。
马车像往常一样,向着山顶下方的北平盟总舵使去。
不知前行了多远。
马车内的张楚忽然说道:“这些日子,都想了些什么?”
李正的声音,从车辕处传来:“想了很多,可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二人之间,就隔着一道薄薄的车窗帘。
张楚没问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今日要奔赴封狼郡,领军攻打燕北州的。
也没问他跟上来做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表面兄弟,千言万语往往都词不达意。
而至交好友,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抵得上千言万语。
就好像此时。
从李正拉开驾车的弟兄,坐上车辕的那一刻。
张楚便知道他想干什么。
“想不通,就慢慢想,你以后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张楚淡淡地说道。
李正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我们都是从梧桐里那个鬼地方出来的,为什么你总像是什么都懂?做什么都对?为什么我想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
张楚忽然轻笑了一声:“先前你不还觉得我是假清高,假仁义吗?现在怎么又觉得我都对了?”
李正轻声回道:“他们说了真话……”
张楚终于睁开了双眼,伸出手挑起车窗帘,望向街边儿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们的脸上,依然有些许菜色。
他们的衣衫,也不见得整洁齐全……
离他想象中的那个太平盛世,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但他们的背脊,都挺得很直。
没有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们步子,也都走得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