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畅通无阻的坦途,已被一座庞大而坚固的营寨割裂。
灯火连营。
战马长嘶。
刀鸣剑啸。
兵戈之气冲霄。
从玄北州七郡汇聚至此的数万厢军,枕戈待旦。
聂犇一身火红甲胄,身姿挺拔如枪的按剑立于营寨高墙之上,凝望北方一望无际的夜空,冷硬的面容上满是忧色。
北方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已经持续一天一夜了。
没有人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镇北军是骁勇善战。
但失了永明关这座雄关,没人知道镇北军还剩下几成战斗力,还是不是那头从草原的风雪中走出来的孤狼的对手。
孤狼一直在霜雨风雪中磨砺爪牙。
而镇北军,却在永明关的庇佑下,慢慢腐烂……
“大牛。”
有声音从他侧面传来。
聂犇一扭头,却是狄坚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一身火红戎装依旧,身子却已有些佝偻。
聂犇一个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横枪跃马血战三千里草原的英武身影。
山河犹在。
英雄老矣。
他转身叉手行礼,口称“大人”。
“此处不是郡衙,我非郡守,你亦不是郡尉……你还是唤我大哥吧!”
狄坚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是,大哥。”
聂犇依然毕恭毕敬。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与狄坚曾是一个锅里挥马勺的袍泽。
狄坚曾是他的队率。
那时候的狄坚,还不叫狄坚,还叫狄石。
而那时的他,还不叫聂犇,而叫聂大牛。
他们如今的名字,乃前代冠军侯霍青所赐。
他们的一身武艺,也都是前代冠军侯霍青亲授。
有些烙印,在他们还一文不名之前,就已经打在了他们的骨子里,倾尽一生都洗不掉。
他们也不愿洗……
两位在武定郡跺一跺脚,就能掀起一阵地震的大人物,此刻却如同两个最普通的老卒一般,并肩立于营墙之上眺望北方的夜空。
“大哥,您说我们支持世子下这盘大棋,到底是对还是错?”
“世子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京城有意裁撤镇北军,而现在的镇北军又真是烂到了根子上,若不兵行险招,镇北军如何能涅槃重生?”
“可我现在也没看见镇北军的出路在哪里……”
“你不懂,只要侯爷还在,镇北军这杆大旗就倒不了!”
“但这门好开,再想关上,可就难了啊。”
“大牛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看明白这个世界的本质……和平,从来都不是你我这些大头兵的刀剑砍出来的,是上边那些大宗师们,在谈笑间商议出来的。”
“等着吧,北蛮这些年也积蓄了不少实力,等消耗得差不多了,侯爷自然会出来跟金狼王庭谈判。”
话音未落,一阵低沉如春雷滚动的轰鸣声突然从北方传来。
营墙上的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来了。”
“嗯。”
“准备吧。”
“好。”
“大牛。”
“嗯?”
“别死了,老兄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