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温暖的烛光,给张氏苍白憔悴的脸渡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张楚还坐在床前,握着她老人家的手,源源不断的给她输送着血气。
知秋端了饭菜进来,放到餐桌上,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将他的头拥入怀中,轻轻帮他按压太阳穴。
“爷,您去睡会儿吧,您都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娘这儿妾身帮您守着。”
张楚轻拍了拍她的皓腕:“我没事,夜深了,你去睡吧,你还怀着孩子呢。”
知秋的身子慢慢前倾,拥着他,将光洁的下巴搁到了他头顶上:“不要紧的,孩儿肯定也想守着他祖母的。”
张楚轻轻从鼻腔中喷出了一个“嗯”字儿。
时光静谧,一家四口相依相偎着……
不知是“孩子”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床上的张氏,还是“祖母”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她,张楚忽然感觉到老人家的手动了动。
他连忙起身细看,发现老母亲的双眼在颤动……
他转身大步往门外行去,一边走一边大喊道:“来人啊,把大夫们都叫过来,快!”
……
长发间插满银针的张氏,悠悠醒来,暗淡的双眼无神的凝视着蚊帐顶端,久久没有回神。
张楚站在大夫们身后,看着母亲醒过来,不敢出声,唯恐惊到了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母亲。
过了好久,张氏才轻声呼唤道:“楚儿。”
“哎。”
张楚一个箭步上前,挤开围着母亲的一帮庸医,紧紧的握住母亲的手:“娘,儿子在这儿。”
张氏偏过头,目光望着张楚,却没有焦距:“楚儿,娘刚刚好像看到你爹和你大哥了,他们就站在老宅门口,等着娘回家呢……”
张楚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一开口声音却带上了哭腔:“娘,爹有大哥陪着呢,儿子只有您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那些被张楚羁押在张府,心头对他有十二万分不满的老郎中们,都有些泪目。
同时他们心中也在庆幸,老夫人都醒了,张楚总没杀他们的理由了罢?
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张楚忽然横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看着他们:“你们当中,谁医术最好?”
众多老大夫心头一惊,齐齐看向青花街永安堂的许大夫。
许大夫大惊:你们这些老货不地道啊!
众多老郎中目光阴险:都是你医术不精惹出来的祸,这个锅你不背谁背?
张楚无视了他们那点眼神交流,这几日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个锦天府里的名医,或许各自擅长的领域不一样,但医术却都相差无几,没有太拔尖的,也没有太昏庸的。
“为感谢你们救醒我娘,我免费送你们一条消息:北蛮已经跨过永明关,不日将兵临锦天府城下,你们自己想办法逃命吧……这个消息,仅限你们知道,谁敢告诉不相关的人,自个儿掂量掂量自个的脖子,够不够硬。”
“至于许大夫……”
张楚看向一脸懵逼的许大夫,大喊道:“大熊!”
“属下在!”
“派人去青花街,将许大夫一家老小接入府中,不日与我们一同南迁!”
“是,楚爷!”
这回,换成那些个老郎中一脸懵逼了。
许大夫愣神了半晌,旋即狂喜:让你们这些老货甩锅,这次甩砸了吧?
……
李正赶在十五元宵当日,裹挟着一身逼人的血腥气回了锦天府。
没人知道他杀了多少人。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出去杀了多少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离了张楚,这厮就是一个无法无天,老天爷都敢试着递刀子,看能不能捅个窟窿的杀人狂魔!
他回城,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带给张楚。
四联帮总舵。
“什么?你说玄北州边界,已经被西凉铁骑封锁了?”
张楚猛地站起来,厉声问道。
李正:“这是俺昨晚从一支走北饮郡和西凉州这条线的商队那里得来的消息,应当无误。”
张楚目光望向骡子,不顾张猛与杨长安在场,问道:“你为何没收到消息?”
骡子也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他的额头一下子渗出了点点汗迹:“消息应该还在送往锦天府的路上……”
李正点着头给他解围:“骡子手下的人肯定没俺快,俺一得知这个消息就扔下大队人马往锦天府赶,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才赶在今日城门关闭前进了锦天府。”
张楚心乱如麻的背着双手在大堂内徘徊。
西凉州封锁玄北州边界,就如同釜底抽薪,彻底打乱了四联帮的南迁计划。
同时,西凉州封锁玄北州边界,又从侧面证实了,北疆的局势已经败坏到州牧级的朝廷大员,都觉得玄北州已经控制不住局势的地步!
大离实行的是州牧制,九州州牧职权分开,相互没有任何统属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