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重新落座后,梁无锋随口问道:“那门《金衣功》,你还未开始修行罢?”
张楚尴尬地笑道:“您也知道,那门武功……大过年,整的血糊糊的,不大吉利!”
梁无锋笑着抚须道:“是不大吉利,但你可要快了,为师最近感觉不大好,兴许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要不麻利点,为师许诺给你的重礼可就要食言了!”
平淡而随意的话语,落到张楚耳边,却宛如炸雷。
他愣了愣,回过神来强笑道:“师傅,好好的您说这个干嘛,您精神头这么好,再活个十年八载也易如反掌!”
梁无锋笑了笑,说道:“那可就借你吉言了。”
他的神色依然平淡。
但就是这种平淡,令张楚揪心。
他霍然起身,焦躁的在厅堂内徘徊了几圈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声道:“师傅,您身子骨弱是因为血气衰落,弟子既能把血气传给手下,当然也能传给您,您都这把岁数儿了,也不在乎武道无法精进了。”
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给梁无锋传输血气。
梁无锋摆了摆手,轻声道:“有心了,此法若是有用的话,为师早就提出来了……你的血气能为你的手下所用,是因为他们本身的血气还在运转,而为师的血气,早已枯竭多年,你的血气入体,也不过是无根之木、无垠之水,维持得了一时,维持不了一世!”
张楚固执的上前,一掌轻轻的按在他瘦骨嶙峋的胸膛上,“哪怕只能维持一刻钟也是好的,您别心疼血气,弟子天生血气异常您知道,管够!”
梁无锋也不拒绝,淡笑着任他施为。
雄浑的血气,分化成一丝丝、一缕缕,通过张楚的手掌涌入梁无锋的体内。
然而张楚的心却一路下沉。
他看到,自己的血气进入梁无锋的体内打了一个转儿后,就从他周身毛孔逸散了出来。
他老人家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竹篮。
竹篮打水,注定一场空!
“好了!”
梁无锋轻轻的一掌隔开张楚的手掌。
他的手,明明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却依然好似铁钳一般,张楚竟然挡不住!
“为师知你孝顺,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是人,就总是要死的,为师能落一个善终,已经很满足了!”
他笑着淡声道:“你明日就要启程返乡,家中肯定还有许多事要安顿,为师就不留你吃饭了,早些回去罢!”
“哎。”
张楚呐呐的应了一声,神情灰暗的朝梁无锋行了一礼后,拿起檀木盒子往外走。
梁无锋起身相送。
行至厅堂门口,张楚的目光瞥见身子佝偻、须发雪白的梁无锋,鼻子蓦的一酸,转身就郑重的跪在梁无锋面前,向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多保重,弟子去了!”
梁无锋生受了他三个响头,尔后拍了拍他的肩头,轻笑道:“去罢,早去早回!”
张楚低低的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行去。
他行至庭院里时,忽然听到梁无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徒儿,记住,为师大名梁重霄,外号‘铁索横江’!”
张楚脚步猛地一顿,伫立几息后,甩开步子大步往外走。
没敢再回头。
看那位佝偻的瘦弱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