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平帝轻轻一拍龙椅扶手,盖棺定论:“看看朝中是否有人见财起意,陷朕于不义!”
垂着头颅的沈伐闻言心头低低的诽谤道:‘你也怕被人甩锅啊?’
熙平帝的目光在殿下二人之间游离许久,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卫衡身上:“此事就由西缉事厂督办罢,仲和你绣衣卫从旁协助,一有发现,即刻禀报于朕!”
殿下二人齐齐揖手道:“臣(奴婢)遵旨。”
……
金陵,紫荆山、楼外楼。
一袭木槿紫金纹锦袍、须发花白的道尊居中正坐,阴阳护法与五行使者分居两侧。
袅袅飘荡的龙涎香似雨云,笼罩着面戴黑铁面具的八人,气氛阴沉得似乎能拧出水来……
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有人一句一顿的沉声道:“此例绝不可开、此风绝不可长!”
“火使威武!”
有人不阴不阳的搭腔:“那杨二郎便交由火使去摆平如何?”
火使一拍座椅扶手,怒声道:“本座一片公心,你若有不同意见尽管道来,夹枪带棒的挤兑本座作甚?”
那人轻笑道:“你是否是一片公心,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
火使把住扶手,手背上青筋迸起:“左护法此言何意?”
那人不紧不慢的回道:“倒也无甚特意,只是某些人与赵魏勋贵暗通曲款、不荤不素,眼下又撺掇吾等与杨二郎火并……本座自然得提醒诸位,莫要被人当枪使。”
火使听言沉默片刻,忽而轻笑道:“前番左护法推动更榜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人淡声回道:“此一时、彼一时。”
火使冷笑道:“好一个‘此一时、彼一时’,左护法当真是君子豹变呐!”
二人闭上嘴,不再多言。
堂内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才终于有人再次开口道:“杨二郎若铁了心与吾等不死不休,些许障眼法,未必挡得住他。”
“附议,东瀛一行,已足以证明此人对敌之手腕心性,吾等或许不惧赵魏,却未必能不惧他杨二郎。”
“然火使所言也的确在理,此例一开,往后岂不是谁人都可以栽赃威胁吾等?”
“杨二郎乃特例,魏狗拿他杨二郎不也同样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
“吾也赞同火使之论,此例绝不可开、此风绝不可长,《六国论》有云:‘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今日杨二郎威胁吾等,吾等便为杨二郎破例,来日全真少林威胁吾等,吾等再为全真少林破例……长此以往,吾等与那人尽可夫的勾栏娼妓有何异?”
“就事论事,杨二郎此例,百年难得一见,何来长此以往?过往二百载,全真少林、红花白莲,何曾威胁过吾等,是他们不想吗?”
“金使焉知全真少林、红花白莲不想威胁吾等?不过是无人愿做出头鸟、为他人做嫁衣罢,此例一开,谁能保他们不会效仿杨二郎?届时吾等又该如何自处?若是早迟皆有一战,为何不是当下?”
“说得轻松,以杨二郎过往对敌的手腕心性,一旦开战,他必倾尽全力将吾等连根拔起、斩尽杀绝,且他与魏狗、明教、白莲教皆交情匪浅,谁敢保证他不会发动魏狗、明教、白莲教一起向吾等发难……别说什么不可能,东瀛已是前车之鉴!”
“独他杨二郎一人与明教、白莲教有交情?战事未起而先言败,你是何居心……”
就在阴阳两大护法以及五行使者渐渐争执起火气,眼瞅着就要从就事论事上升为人身攻击之时,一阵闷沉而缓慢的敲桌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七人望向居中正坐的道尊,齐齐噤声。
“此例可不可开,暂且不论。”
道尊眼神随着龙涎香的雾气飘忽着,语气低沉而缓慢的徐徐说道:“我倒是想知晓知晓,那笔钱到底是谁拿的。”
堂内一阵寂静,迟迟无人开口。
道尊垂下眼睑,目光似利剑般洞穿龙涎香的雾气从七人面上一一扫过:“无人知晓吗?”
又一阵寂静后,居于他右手首位上的人接口道:“可以查,如此大的行动,少有上百人参与,最迟半个月内便能水落石出。”
道尊淡淡的一锤定音说:“那就查吧,先拿到结果,再论是否交人。”
堂下七人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其中三人的坐姿轻轻晃了晃。
很快便有人开口道:“禀尊者,约二十日前,有人经扬州密庄向我购买过……五峰船队的银钱走向,购买人身份……不知。”
道尊看向那人:“我有没有说过,停止对杨二郎的一切行动?”
那人涩声答道:“说过。”
道尊:“那你知不知,那是杨二郎的钱?”
说话之人垂下头颅,颤声回道:“知。”
道尊:“你知不知那笔钱背后,站着明教与白莲教?”
说话之回答得越发艰难:“知。”
道尊一只手慢慢按在桌上,不见其如何作势,一股仿佛夜色般深幽的浩瀚劲力自他掌心之中爆发,仿佛有意识般顺着大圆桌分作四股,重重的轰在了方才身躯晃动的三人身上。
三人如遭重击,身下座椅碎裂,身形倒飞了出去,还未落地,面具之下便溢出大量鲜血。
三人重重的砸落在地,起身后连血都不敢擦一下的手脚并用爬起来,快步回到圆桌前挺直腰杆、扎稳马步,仿佛还坐着椅子那般。
道尊慢慢收回手,轻声说道:“端了司里的碗,就不能砸司里的锅,此事便交由你三人亡羊补牢,补得上此事就此揭过、下不为例,补不上尔等便以命相抵、以儆效尤。”
三人出了口气大气,齐齐揖手道:“谢尊者开恩。”
道尊起身:“我不日前往路亭,去会一会那杨二郎,司中事务暂且交由左使主持!”
“另,再更群英榜,四老变五绝,西道飞云、北僧行者、南圣孔雀、东尊大日、中神真君!”
堂下七人齐齐起身,揖手道:“谨遵道尊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