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神都洛阳上东门外城郊运河码头,数百西厂番子直挺挺的擎着龙旗、按着腰刀,封锁整个码头。
西厂二档头曹英焦躁的在码头内来回走动,不停喝骂着站岗的西厂番子们。
“嘛你、嘛你,都给杂家把腰板挺直喽,谁要是人前丢人现眼,仔细他的皮!”
“你你你……说你呢,腿抖什么抖,你很累吗?要不要杂家帮你扛?”
“你很热吗?要不要杂家请你进去河里凉快儿凉快儿?”
本就紧张得不得了的西厂番子们,被他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喷了一气,越发的紧张了,一个个擎旗、握刀的手,都被汗水潮湿了,偏又不敢乱动……
卫衡负手立在引桥的最前方,他还算淡定,但也在不住的抬头眺望日头。
“督主!”
曹英转了一大圈儿后,躬身回到卫衡侧后方,摸着额头上的汗水小声抱怨道:“要不咱还是再去北镇府司走一趟吧,就算弄不出沈伐那厮,好歹也找几个同知、佥事出来一起挨打啊,他绣衣卫的祸事,凭什么让咱爷们来给他们顶雷……”
听着这个蠢货的嘀嘀咕咕声,卫衡的拳头都快硬了。
挨打?
你当是个人就有资格去挨那个小王八蛋的打吗?
沈伐那个小兔崽子来了是挨打,其他人来了得送命!
他们死不死事小!
血溅到咱爷们身上事大啊……
曹英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察觉到自家督主的拳头都硬了,他非常识相的把嘴给闭上了。
“报……”
适时,一骑飞马扬起一溜烟尘东来,马上骑士冲入码头,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启禀督主,杨二郎的船到了,距此不足十里地。”
“十里?”
卫衡也无法再淡定了,一挥手道:“去,将纤夫们都拉过去,迎那小……迎杨大人入京!”
顿了顿,他上前一巴掌将单膝点地的传令兵帽子打歪,大声呵斥道:“混账东西,杨二郎也是你能叫的?称杨大人!”
传令兵手忙脚乱的扶了扶帽子,惊慌失措垂首道:“卑职知错!”
在他身后,曹英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慌张张的传令去了……
不多时,众西厂番子们就见一条庞大的船队,高扬着乌云一般的阴沉沉船帆缓缓驶来,扑面而来的沉凝压迫感,令所有西厂番子都暗暗咽了几口唾沫。
卫衡背着手在引桥上来回踱步,老脸变幻着练习着笑容。
走了好几圈后,他突然虎着脸望向不远处的曹英:“你腿抖什么?”
曹英莫名其妙的“啊”了一声,正想回应说自己没有抖,结果一低头就发现自己右腿颤抖得跟柳条一样。
他不由的垂下头颅,汗如雨下:“这个,卑职……”
卫衡:“哼!”
他回过头,望着迎面徐徐驶来的船队,深吸了一口气。
不多时,庞大的船队徐徐靠岸,卫衡扭头冲着所有西厂番子一抬双手。
所有西厂番子齐齐热烈的高呼道:“杨大人,到家啦……”
霎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热闹的气氛冲淡了码头内盘旋的低气压,所有西厂番子都好似松弛了下来,长长的喘了口粗气。
高呼声中,半脸面具覆面、一身寻常麻衣短打、背负冷月宝刀的杨戈,徐徐走出船舱,行至船头面无表情的俯视着码头内喧哗的场景。
迎着他的目光,码头内喧哗的景象迅速消停了下去,所有的西厂番子都不自觉的垂下了头颅,没有一人敢直视他的双眼。
连卫衡刚刚变得自然一些的笑容,都再度僵硬了……
此时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的漫长、格外的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杨戈才淡淡的笑道:“卫公公,别来无恙啊……沈伐那厮呢?”
卫衡猛然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变得自然了许多、也热烈了许多,大笑着揖手道:“杨大人别来无恙,今日官家得知大人凯旋回京,特命杂家前来相迎……至于沈大人,今日公务繁忙,无暇前来迎接杨大人,特地托杂家代他邀请杨大人事毕之后前往北镇府司一行,他将倒履相迎!”
“你们俩……还真是相爱相杀的好基友啊!”
杨戈笑着轻声说道,末了头也不回的反手指了指身后的船队,说道:“东西都在这里,你们自个儿卸货盘点吧,你我回头再叙。”
卫衡见状,连忙招手道:“别急啊,杂家已命人给你备了接风宴,就是要去揍……就是要去寻沈大人叙旧,咱也得先吃饱喝足了再去不是?”
不吃饱,哪有力气揍人啊?
再说了,这么欢乐的事,不亲眼目睹怎么行?
杨戈没有回话,只是摆了摆手,就纵身一跃数丈高,卷起一道金子般灿烂刀气,凌空掠向近在咫尺的洛阳城。
卫衡仰望着那道灿烂的刀气,还未说出口的挽留言语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喉咙深处,“嗬嗬嗬嗬嗬”的无声嚎叫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大腿:“祸事了!”
他当即转过身,留下一句“继续封锁整个码头,船上的人不许下、岸上的人不许上,一切等本督主回来再说”,蹦起来就如同大号蚂蚱一样一步数丈的朝杨戈的背影追上去。
那厢,杨戈刚刚御刀跨过洛阳城城头,就感觉前方城中心有几道凶狠而阴鸷的雄浑威压冲天而起,如同高山大岳般横亘在半空之中,拦住他的去路。
杨戈停下前进的脚步,仰望着那几股威压,伸出一根手指一道一道的点过去:“一、二、三、四、五……人不少嘛!”
他轻笑着,慢慢放出自身的威压,一点点的攀升……
霎时间,风起、云涌,两股强烈的气流在半空中剧烈的碰撞!
横亘于半空之中的五股威压见状,齐齐再度拔高威压,以山呼海啸之势向杨戈压过来。
杨戈抱着双臂,纹丝不动的立足于半空之中,而自身威压继续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一升再升,直到彻底压下那五道威压,从更高的层面俯视那五道威压时才如同亮出爪牙的猛虎,陡然变得桀骜而暴烈!
那股子喷薄欲出的凶悍、癫狂气势,像极了长坂坡的张三爷,横矛立马,怒问谁来与我决一死战!
那五道威压以五敌一,与杨戈对峙了十几息的时间,忽然齐齐收了威压,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失去了拦截,杨戈身后掀起的狂风,一马平川的席卷整座洛阳城……
杨戈难掩失望之色的微微摇了摇头,徐徐收回威压。
末了,他再度卷起一道刀光,掠向北镇府司……他记性向来很好,虽然只来过一次,但他还清楚的记得去北镇府司的路。
很快,他就落在了北镇府司内的校场中心。
北镇府司内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身穿各级绣衣的校尉在来回奔走。
杨戈刚一落地,就听到一阵鞭炮声飞速由远及近,他顺着鞭炮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大批手无寸铁的绣衣卫校尉吹拉弹唱、敲敲打打的涌上来,七嘴八舌的揖手祝贺道:“恭迎二爷凯旋!”
“恭贺二爷扬威国门之外!”
“恭贺二爷成就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