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恪:“咱们扳倒的那个谢家。”
杨戈:“通敌卖国那个谢家?”
方恪:“就是那个谢家。”
杨戈皱起眉头,心下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随后眉头就又散开了。
他挑了几根柴枝塞进灶膛里,把火苗煨大:“你怎么看?”
他记得,谢家的案子是沈伐办的,沈伐也是凭借那个案子升迁北镇府司镇抚使。
既然如此,隔壁那家人能住到他家隔壁,肯定就是沈伐安排的。
另外,先前熙平帝都快把他的底裤颜色给查清楚了,不可能不知道他家隔壁住着谢家人。
既然那家人至今还活着,那就说明熙平帝默许了她们活着……
方恪懂杨戈问的是什么,迟迟没有开口回答。
直到他把糯米都泡好后,才答道:“我位低人轻,看得或许不够真切,但以我对沈大人的了解,隔壁这家子如果掺和过‘养寇自重’,他们活不成!”
杨戈不相信:“一家人,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方恪耐心的给他解释道:“您有所不知,像谢家这种阔了好几百年的豪门大族,长幼有序、主支分明,每一支、每一房都各有各的一摊子事儿,有人入朝为官,有人出海经商,还有人教书育人、经营田地,各自独立、互不相关……真正主事的,可能也就那么五六个人。”
“再说,‘养寇自重’这种事,谁会蠢到到处嚷嚷?当初咱们查这件事的时候,关内关外的追踪了有大半年,才最终查到了谢家的头上。”
杨戈:“不对吧?我记得当初查到谢家头上的时候,谢家都已经在贩卖火器了,这还不好查?”
方恪:“您不妨再好好想想,当初咱们是在哪儿查的谢家商船。”
杨戈:“不是在汴河上吗……不对,当时查到的时候,谢家的商船是在顺水南下。”
鞑子在北,而谢家的商船是南下。
方恪:“那些火器,谢家是卖到江南的,当时我们误导了那个鞑子细作,令他知道从京城往北的水陆关卡都有我们的人在盘查,就是为了逼他去连络朝中通敌卖国之人……连沈大人都没想到,入局的竟然会是谢家!”
他原是沈伐的贴身传令兵,谢家养寇自重之事他几乎是全程参与,知道的自然多一些。
杨戈思索了片刻,头疼的摇头道:“算了,懒得想了,总之不去掺合就对了!”
方恪松了一口气道:“您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不过了!”
杨戈斜眼看他:“你既然不想我去掺合那档子破事儿,还帮着她们说话?”
方恪笑道:“那我不是不知道您是咋想的吗?万一您真和谢家小姐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呢?我这么说,您心头也能好受些不是?”
“你再骂?”
杨戈笑骂道:“你才是乌龟王八!”
方恪连忙改口道:“是是是,我是王八!”
杨戈懒得理他,手下麻利的将剁好的肉沫、豆腐渣和糯米、五香粉拌在一起,忙活完了才说道:“你说你家沈大人到底是咋想的?怎么会把她们安排到我家隔壁?就不怕我跟着他们通敌卖国么?”
方恪迟疑了许久,才答道:“这件事吧,我先前私底下也琢磨过,沈大人那会儿兴许是觉得您太……太懒散了,想给您找点事儿做吧!”
杨戈怔了怔,突然想通了什么,把手里的团好的糯米圆子往盆子里一砸,破口大骂道:“狗贼欺我太甚!”
他突然反应过来,沈伐那厮是真想促成他和隔壁家的谢家小姐,用谢家的罪孽和愧疚,来给他套绳,促使他给大魏当牛做马!
“好一个君子欺之以方!”
杨戈气得恨不得现在就骑马进京,去把那厮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亏老子还把你当朋友!我呸!”
什么叫玩战术的心都脏?
这就是!
方恪坐在灶台后边,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身子、埋着脑袋,心头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杨戈却不放过他:“知不知道你家沈大人啥时候来路亭?”
方恪虎躯一震,想也不想的回道:“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您别问我啊!”
“此仇且记下!”
杨戈口头不忿的碎碎念着,手里麻利的把团好的糯米圆子上蒸笼:“后头必有一报!”
方恪小心翼翼的小声道:“那您可别说是我多的嘴啊,沈大人奈何不了您,操练我那可是伸手就来啊!”
杨戈鄙夷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他将腊肉放到滚开的锅里,再将蒸笼垛到水面上。
他一拍手:“齐活儿了,等着吃就好了,走,跟我出去陪我过两招!”
方恪脸色一苦,磨磨蹭蹭不肯起身:“算……算了吧,就我这两招庄稼把式,您单手殴打我都富余!”
瞅着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杨戈觉得欺负他也的确没意思。
他在灶屋里徘徊了两圈,心烦道:“啊,不行,老子明儿个就进京去锤那厮……我把你当兄弟,你跟我耍心眼子?”
方恪有点慌:“看在沈大人这么忙都没忘了给您备年货的份儿上,您要不就放他一马吧,他现在好歹也是镇抚使,要面子的……”
杨戈武功多高他清楚,沈伐武功多高他也清楚。
杨戈要真铁了心进京去暴打沈伐,绝对不比殴打他麻烦多少……
“不行,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
杨戈越想越气,心想要不是他早就觉得隔壁那家人不太对劲,说不定还真就上了那厮的恶当了。
谢家小姐,出现在路亭县这种小地方,那真是降维打击啊!
“老子明儿就入京,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嘴!”
他瞪起眼睛,凶巴巴盯着方恪说道:“我去了要是找不到他人,回来就收拾你!”
方恪这回不是有点慌了,而是真的很慌了:“别啊,您要不让我知道也就算了,我都知道了还不上报沈大人,他知道了还不得往死里收拾我?”
“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先饶沈大人一回吧,后边您自个儿再挑个日子去揍他,我保证不多嘴!”
杨戈一拍案板:“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这事儿是你告诉我的?给我管好自己的嘴,这顿揍,他挨定了,我说的,皇帝都保不住他!”
方恪目瞪口呆的望着他黑口黑面的模样,只觉得可怜、弱小、无助……
免职?
这是放虎归山吧?
说去殴打镇抚使,都不带拖延的!
找遍全天下,也找不出您这么凶猛的伙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