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乡的妖兽们从魔气的困扰中清醒的时候, 面对的就是完全陌生的地底新世界,四周大多数都是令它们有点不适的阴气,偏偏在阴气中带着一股清明的灵气, 缓解掉了它们体内的不适……去除了体内的魔气。
只是这个陌生的地底世界对习惯山山水水的妖兽而言简陋,远处还有一大片兽骨,古老的兽骨上的威压使得它们不敢造次, 只是怯怯地看着周围忙碌的鬼魂们。
张富贵给妖兽包扎的时候,险些被踹了一脚,但他行医多年早有经验,连摸带劝地安抚下来。妖兽感受到这个鬼敷在它们的伤口上草药似乎在治愈,凉凉的气息缓解了它们的焦躁……那些阴凉的草散着它们讨厌的气息,却能缓解它们身上的伤痛。
“跛脚多难看啊,伤要先治好。”张富贵耐心劝着,幸好早年, 他还当过兽医。
妖兽对张富贵放下了警惕,其他妖兽见此状况,才发现那些鬼魂似乎没有伤害它们的动作,甚至它们有新同伴从顶上掉下来的时候,鬼魂还去帮忙,渐渐地,它们放松了警惕, 明白了这群闻起来不好闻的鬼,似乎是在帮它们。
见到其他有鬼魂过来帮它们治伤的时候, 它们也就渐渐不再抵抗,甚至有的好奇看着远处忙碌的鬼们。
似乎察觉到妖兽们对阵法的好奇, 张富贵解释道:“他们在帮你们。”
妖兽的兽瞳中带着一种清澈的疑惑,似乎在理解张富贵的意思。
张富贵长得朴实, 身上还有股草药味,先前还给妖兽们包扎过伤口,一说起话来,给兽一种无害的好感:“你们的家被魔气侵蚀了,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把这里的阵法放过去,才能解救你们其他的同伴。”
妖兽:“嗷?”
张富贵指了下远处,鬼众们正在刨洞。
妖兽们似乎明白了什么,尚且能行动的妖兽一下就站了起来。
张富贵:“?”等等伤还没好呢!
仙灵乡的妖兽本来就因为家园被侵略而愤恨,一听到张富贵的话,几步跑到鬼众所在地方,一只只高大威武,庞大的体型挡在挖开的洞口,兽爪一张,就将一块巨石挖了下来。
刚刚收到墨兽命令的风岭见状微愣,他还没喊这群妖兽干活呢!这就干上了?
他不解地看向狼王,狼王摇了摇头,表示这件事与它无关。
风岭:“?”
还有在这种好事。
鬼众们看到刨洞的妖兽,这才理解自家老大口中,妖兽特别能刨洞是什么意思,他们辛辛苦苦挖那么久的洞窟,几只妖兽过去才半会的时间就干了他们半个时辰的活。
“那我们……”鬼们在这群精力充沛的妖兽面前没有一点用武之地。
风岭:“我们歇一会。”
万恶渊之外,齐六不知道万恶渊里已经开始歇息了,他正在配合着小人参继续挖洞,一听说要挖通两地占地盘,他这个万恶渊主管前面的活没碰上,后面这些活哪能落下一点,老大交代的事情就得完美地干好。
白使原先还在关注高空鏊斗的刀剑,注意到宿聿的举动后,不禁看向另一边,是他的错觉吗?好像周围的雾气往外又扩大了一瞬。
想要覆盖仙灵乡的地底魔纹,那边要将阵法成功引过来。
这边就需要事先做好准备,不见神明的雾能遮人耳目,宿聿无法判断幕后布阵者知道多少,但从红土森林迄今都无人去捣乱来看,布阵者应该没有注意到红土森林魔窟被挖空了……那便说明,布阵者对阵法的掌控有限。
那不见神明的雾气就大有用处。
吞噬恶念,营造幻象,便是不见神明最擅长的东西……借着不见神明的掩护,方可在对方眼皮底下,达到自己的目的。
齐衍看着这雾,新引来的妖兽再次消失:“这么多雾,万一你想做什么。”
“进仙灵乡。”宿聿道。
宿聿足尖划开阵纹,源自体内不见神明的雾气在他一道道阵纹中开始外扩,万恶渊里的阴气涌入不见神明的阵法中,一点点扩散到林间。
仙灵乡中,剑与刀的战斗还在持续,魔气在肆虐生长的同时,落在顾七剑身上的刀诀也越来越重。
山林中的魔阵没有丝毫变化,立于天魔阵外的这层刀阵源于空中的残刀,像是被布阵者强行加注在阵法之外的防护,抵御的就是试图来此破阵的修士,刀阵以魔阵为源,魔气越多,能被催动的刀意也就更多。
魔气茧房里,妖王孔雀身上的金羽越来越黯淡,阵法的加强意味着从它身上流逝的生命与灵力越来越多,若再无法将这层刀阵突破把孔雀从中救出,这妖王恐怕再过几个时辰就会被阵法完全吸干……
魔气是在缓慢增长的,外界不知道发生什么,现今徒留的时间有限。
如今的刀阵他尚且能抵抗,可等到魔气增长到远超他的极限,那就真的无法穿破这层刀阵了。
顾七瞳中带着几分深色,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抬手解开了紧锁在丹田处的关窍,死死抑制在丹田妖血上的禁制被解开,体内气血开始自由地涌动,加注在元神上的枷锁被他一一解开,沉寂许久的修为开始暴涨。
真正模样的元神逐渐地浮现出本来的面貌,雷光若隐若现,位于元神之后长剑越见明晰。
被囚于茧房中的孔雀王似乎在迷乱中闻到了什么气息,在顾七解开的禁制的时候,它一双妖瞳直直看着顾七,“上古兽的气息……这是狮麟?”
片刻的时间,刀阵中的刀诀再次应声袭来,刀气裹挟着魔气变得锋利非常,冲破到顾七面前的时候带着层层的杀意,逼近之时,所有刀诀像是被拖住了半瞬,一寸寸地慢下来,立于山阶上的剑客却在此时动了,剑法变幻之际,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将刀诀尽斩剑下。
江行风背着副庄主赶来之际,就看到这样的一幕:“惊雷剑。”
从相识顾七开始,他就知道此人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剑道天才,东寰修道界灵气匮乏,气运衰竭,每一个天才的诞生都无疑是受天道宠爱的天之骄子,顾七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于剑上的造诣,是常人无法去望止的。
惊雷剑通雷属,剑以快著称,剑如迅雷,止杀止战。
可江行风知道,顾七的惊雷剑,快只是表层,它还能慢下来……以迅猛著称的雷系灵气从未慢过,那是与灵气相悖的状况,而这个人的剑就能做到,做到慢雷,以柔克刚。
仿佛他天生就擅长——各种各样的剑。
剑与刀再次碰撞,剑客的身影越过刀阵的范围,突破至刀阵的后方。
刀阵之中残刀还是固执地以滚滚的刀雷进攻,碰撞狂放奔纵,每一道刀意都畅快淋漓,于阵中魔气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执念,执念似乎源自刀中,魔气将那股战意不断地扩放,将那把刀的刀法刻板地重现出来,偏执激荡,却不失刀中残影。
剑客的剑再一次的慢下来,将袭至面前的刀推了回去。
空中的残刀似乎在此剑法中怔停了半瞬,所有的刀诀片刻恍惚,执着于呼喊‘裴观一’的刀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沙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遗憾却难以释怀的呢喃——
“裴观一……”
“踏雪剑。”
“要赢我七刀。”
顾七的身形稍顿,见到的似乎不是那层层刀意,而是雪道山阶上持酒走来的男人,映在那骤闪的刀光剑影里,最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他倏地回过了神,于刀阵凝滞之时,四周的魔气似乎越来越淡,淡到他能看到位于山阶上被层层魔气包裹的刀光。
惊雷剑脱手飞去,利落的剑光扎入山阶,将那刀光挑了出来。
只是那刀光不是刀……而是一个古朴的刀鞘。
随着那刀鞘被从阵中挑出,所有的刀诀一下弱了,没有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像是失去了掌控的执念。
顾七走近,将那脏兮兮的刀鞘拾起,刀鞘上有数道裂痕,不复原先的模样,有的仅是刀鞘上遗留的痕迹,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见过这个刀鞘,也识得刀鞘上痕迹。
只是刀鞘,还不是刀。
空中残刀的刀影犹存,真正的刀身仿佛还在。
江行风安置好副庄主,匆匆跑来。
见顾七拿着一个刀鞘沉默,不觉诧异:“这刀阵的核心是刀鞘……先前那刀阵得是什么刀啊,东界那群刀修,都未必有那么澎湃的刀意,看得我快头皮发麻了。”
“奔雷。”顾七念起一个熟悉的名字,“这刀叫奔雷。”
江行风稍顿,“你认识?”
顾七没回答,他将残损的刀鞘收了起来,一低头鼻尖几滴血液滴落在山阶上。
“我就知道你开禁制了!”江行风掏药篓,急忙拿了药瓶倒药给他,“你就别给我硬逞能了,别忘了,我还要送你回西界,半路折这,那是砸我江行风的招牌!”
“砸不了。”顾七服药,抬手抹去鼻尖的血液,屈指重新给内里的元神打上一层封禁,“而且方才,魔阵弱了。”
刀诀的主人刀意强悍,以他刚解封的修为若与对方硬抗,未必能在魔阵进阶前斩除刀阵。而在刚刚交手之中,本该继续变强的刀阵却弱了,似乎是从地底供给的魔气不足,使得它后继无力,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地底的阵法……顾七莫名想到留在仙灵乡外的某个人,能抵御的魔气的阵法,他在魔窟时见过一次。
是那个人在布阵吗?
除却刀阵,更里的地方仅剩天魔阵。
天魔阵没有外层杀阵,剩下的仅有席卷的魔气而已,此地魔气看似比魔窟的魔气更甚,可实际上阵法杀阵最强的一道也就刚刚被削弱的刀阵,天魔阵以尸骨血肉的怨气为强,此地的阵法却以灵气转变魔气,杀意与怨念不如魔窟。
顾七硬撑着魔气进入天魔阵内,果不其然,入内还能感受到细微的灵气。
魔气的茧房中,孔雀王抬眼看来,顾七逆着魔风前行,抵达了孔雀王所在的位置,刚想碰触茧房,却被身后的江行风喝止。
“你等等!”江行风细看其中的阵法:“阵眼不是它,而在更下方的位置。”
“那布阵的人很急。”顾七看着苟延残喘的孔雀王,“玄羽副庄主跟妖王,都只是重伤。”
妖王只是布阵者留在此地魔气的养料,妖王难杀,他们便将妖王重伤,而后用魔气耗之……等到妖王完全身死,便能魂归天上魔阵,彻底成为魔阵的一部分。
布阵者甚至没来及杀之除后,说明幕后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七抬首看向启灵城的方向……天魔阵不止一个,远处还有。
江行风马不停蹄地给孔雀王续命,“可它在阵眼上方,没办法强行地把它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