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跪下去,身子贴伏在地面上,嗓音干涩道:“微臣,恭送殿下。去路多险阻,请恕微臣不能常伴殿下左右了。”
太子呆呆立在原地,今日常悲秋这一番话,着实令他大为震惊。
良久,他将常悲秋扶起来,隔着厚重的衣袍,他仍然能感受到面前这个老人清瘦的身骨。
二十八年前,他尚年幼,而这个老人却是年华正好,意气风发。
那年他考中状元,如同一只白鹤,从清河的乡野之间,飞到了玉京的朝堂之上,发出清亮的鸣唳声。然后他被赐封为太子老师。二十八年里,他教导着天底下最尊贵的学生,也在政事上做出了许多功绩。
当初那声清亮的鸣唳,终于在后来,响遍了大邺朝野。他也成为了天下文人的表率,成为了大邺清流的典范。
“老师……”
太子讷讷地开口,又顿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一直以为他不会老,而今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明白,原来在他心中如神祗一般的老师,也不过是一副凡人之躯而已。
“太子,归去吧。”常悲秋垂首,声音缓沉如水。
……
承元三十年,冬月十三,太傅常悲秋因触犯律法,被关押至刑部大牢。
此后,朝堂上以常悲秋为首的政治集团,几乎是以一种令人讶异的速度,极快地土崩瓦解了。
而整件事中,居功甚伟的卫清楼,则被皇上破格擢升为刑部尚书。
如此年轻的二品大员,放眼大邺过去百年,唯他一人而已。
然而尚书本人对此却是十分地不以为意。
“天底下能做尚书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祝氏嘉鱼,你可知我最想做的是什么?”
说来心酸,祝家老爷子总算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来,他的钓友与他视如珠宝的女儿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起因是他一时兴起,想从女儿书房里找几本书看,也好陶冶陶冶性情,谁知就那么巧,翻到书里夹着的一封落了钓友名姓的书信。
拆开一看,那可真是满纸荒唐!
什么“思慕”“卿卿”“想念”,像是纸墨不费钱一般,写了一页又一页。
老爷子气性上头,索性吩咐了管家,往后姓卫的一回也不能放进府里,免得拱了他家的大白菜!
故而这会儿,名动玉京的少年英才、刑部尚书卫大人,也只能翻上院墙,才能见着心上人。
偏偏祝嘉鱼怕被父亲撞见,更惹得老爷子生气,故而勒令他不准下到院子里,只能趴在墙头与她说话。
听见他的话,祝嘉鱼头也不抬:“什么?”
卫清楼叹了口气:“卫某没什么大志向,唯一想做的,不过是你祝小姐的裙下臣,枕边人罢了。”
“你说,祝伯父何时才能消气,准我上门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