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更加闷急了,眼眶微微有点泛泪,“我没偷,那条手链是我的,桑迪妈妈,你知道的,我一直戴着,戴多少年了,那是我的!”
那中年男人右手拿着一条很普通的手链,不是什么值钱的金银材质。
就只是一条镀银手链,一些边边角角都磨得掉色了,而有着些铁锈。
“桑迪妈妈,我开一瓶几万块的酒就这啊?”
中年男人很没好气,拿着那手链就是不归还,明显是在挑逗、耍弄她,“你该管一管手下的女孩了,我就说你们跟歌舞伎町那边还差得远,活像烂泥塘的站街女!”
桑迪妈妈一记猛厉的责怪眼神,让她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李先生,是达格妮冒犯了你,请你见谅。”桑迪妈妈哈笑道,“今晚给你个八折!怎么样?”妈妈又向她使动眼神,她懂得应该怎么做……
她很不愿意,却还是得轻笑一声说:“李先生,对不起。”
“扫兴。”李先生冷哼了声走了,手上还耀武扬威地晃悠着那条老旧的镀银手链。
等李先生走远了,桑迪妈妈才生气地骂道:“达格妮,别说那是一条破手链了,就算一条金手链又值几个钱,抵得上你得罪他?”
她心脏很难受,以至于好像人体解体,对于一切都落入了漠然。
“那是我小时候我妈妈送我的手链……”她轻轻说道,不在意有没有人听到,也知道桑迪妈妈不会在乎,“我妈妈本来想送一条纯银的,但她每天在工厂里做20个小时做到死了还是买不起……桑迪妈妈,我就想要那条手链……”
“哎。”桑迪妈妈无奈地摇摇头,“达格妮,别说得你自己很惨!
“你比烂泥塘的站街女不知道幸福多少,至少你不用为了十块八块的一顿饭,就跟那些浑身是病的货车佬鬼混。能在欢愉泉水这里工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爽得很,跟个大小姐似的!知足吧,去洗脸补妆,忘了那条破手链。”
桑迪妈妈说完就走了,她站在原地一小会,扯起了个木偶般的笑容,往二楼走去。
骤然间,周围景象的光影又拉扯变幻。
伊丽莎白猛一下回到了现实,心脏还痛得发颤,不由深吸一口气,茫然地四顾。
安装了救赎程序后,这是她第一次使用溯视,竟然在经历的同时,能够更加感同身受。
痛苦,这种名为痛苦的情绪……
这种她几乎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地尝试过、体会过的情感。
被冒犯尊严,被践踏人格,被夺走最珍贵看重的事物。
这种事情……她没有真切经历过的事情,突然就那么血淋淋地降临,像寒风大雨。
十八岁之前,伊丽莎白·斯特林是一个无忧无虑、有求必应、整天做着各种英雄梦和童话梦的中二;成了叛逆者后,一年多以来,她也是一个被人哄着陪着小打小闹的家伙。
没有人那样冒犯过她,从来没有。
症结,这就是症结所在。
“桑迪妈妈……”伊丽莎白清亮的声线都有点沙哑了,“刚才拿走达格妮手链的那个李先生是谁?你带我的人去找他,把手链拿回来,叫他以后不要再那样做了。”
桑迪妈妈都被斯特林小姐那张变得十分严肃的漂亮脸蛋吓懵了,超凡者……
“好,好!”桑迪妈妈不敢啰嗦,急忙带着赛思安保人员匆匆走出去了。她不需要理解整件事情,只需要把这位大小姐的吩咐办好。
伊丽莎白再次环顾嘈杂的大堂周围,渐渐地呼出一口气。
多谢大师,受教了!
为什么砸了五百万都不行,因为她这个人与他们之间,隔着一道世界与世界的分界线。
哪会感激她个大小姐呢,就连恭恭敬敬的桑迪妈妈私下都是另一番态度。
而且她确实没和他们共情。她想什么、面对什么,都是不同的思路,有些在她思维里根本不是问题的事情,对于他们却是天大的难题。
她是一个不完整的人,她没有很多世间最常见不过的情感。
她是一个美梦泡泡,看上去华丽至极,随时可以实现各种美梦,却终究是一个泡泡。
所以,她需要的正是救赎程序,不管它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超凡提升。
如果是追索,她可能会成长为第一流的警探,但她不会走得进来这个真实世界。
那样的她,可能会知道真相,却不会理解真相。
正当伊丽莎白感受着这些领悟,去了不多时的桑迪妈妈带人快步回来了,桑迪妈妈满头汗地把那条镀银手链递给她,“李先生说很对不起,以后都不敢了。”
“嗯。”伊丽莎白接过手链,感受到它的一份别样的柔软,冰冷生硬的金银都比不上。
“带我去找达格妮。”她又说,“我要物归原主。”
有没有感激没所谓了,关键是能不能帮到人。
“这边,请这边。”桑迪妈妈慌忙又在前面带路,心里很是惴惴不安,自己之前一时口快说了会冒犯千金小姐的话,斯特林小姐会不会也知道了?
伊丽莎白跟着来到了二楼,在一个小隔间般狭窄的员工休息室找到达格妮。
达格妮刚洗了脸,重新补了妆容,一时又疑惑又忐忑,不停求助地看看桑迪妈妈。
“达格妮,这是你的。”伊丽莎白把那条银手链交还到对方手中,尊重地说:“这条手链不贵重,但是比什么首饰都要更适合你,你妈妈送了一份好礼物。”
达格妮紧握着失而复得的手链,看着斯特林小姐客气的面容,落入了茫然。
她欲言又止,但这样怔怔了半晌,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晚安。”伊丽莎白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往休息室外走去。
任务完成了,物归原主就好。
突然,伊丽莎白一下惊讶地感觉到,救赎程序运行起来了,像被什么力量触发而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