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派在山云池海之上共是开辟有一十六座宫观,宫阙所对应方位,正是对应东华洲玄魔一十六派。
而张衍所居之位,正在北位斗勺宫中。
此时他坐于蒲团之上,看着夜间宫外景象,见每一座宫阙之中,皆是萤光烁闪,星辉相聚,铜梁颎耀,宏盛异常。
一转首,往那座骊山派代指自家山门的宫阙看去,见其却是位于最高之处。
可以想见,玉陵真人虽为女子,豪情却不输男子,早在建得骊山派,就有凌跃于东华诸派之上的志愿。
只可惜她本人虽是惊才绝艳,但治御宗门和调教弟子的手段稍稍差了一些,至今还未有一人能支撑起骊山门户。
这或许也是两难之事,毕竟开得一脉道统,所化心力也是不小,还要兼顾自身修行,更关键的是,也无一个同门相助,能至此步,也是不易了。
景游这时来至近侧,躬身道:“老爷,魏真人到了。”
张衍道:“着他进来。”
魏子宏缓步自外进来,到了他身后,恭敬一揖,道:“见过恩师。”
张衍抬起袖来,指了指眼前景物,道:“你观这骊山这番布置如何?”
魏子宏想也不想,就道:“不过虚幻而已。”
他非但是张衍弟子,也还是瑶阴一派掌门,又与数位洞天真人有过接触,眼光识光已是高出许多同辈,自然也能体会玉陵真人布置此处景致的用意。
不过他不以为然,能者不言,言者不能,在他眼中,玉陵真人营造出这一片地界来,也仅能自娱而已。
张衍又道:“你那观骊山未来如何?”
魏子宏这回想了一想,语气肯定道:“今后百年,如能出一个洞天真人,还是有望,不然纵有外人护持,等人情一去,必历昔年西河之劫!”
骊山派若是一个寻常门派,此时老老实实依附一个大宗,也无人会来为难,可偏偏占着一处灵穴,靠着玉陵真人留下的人情或能绵延一时,可要是无人出来支撑门楣,结局也是显而易见。
张衍微微一笑,这时他才转过身来,道:“白日玉陵真人请为师饮茶,欲将她门下一名弟子,名唤方柔嘉者许与你,你意下如何?”
魏子宏一听,不禁一怔。
他深心所愿,便是一心问道,这等世上牵绊自然愈少愈好。
且他自有一脉传承,已不需从骊山派得些什么,又何必再结因果。
有时牵连过深,一旦深陷局中,就极难摆脱。
如那玉陵真人,若非门下弟子安心不下去,她早便飞升了,何须滞留此方?
他慎重考虑下来后,抬头道:“弟子可否推辞?”
张衍道:“此凭你自家意愿,你若觉得不可,那便推了。”
魏子宏犹疑了一下,他在风陵海时,也对两派携手之时略微知晓一些,便道:“只不知如此,是否有碍恩师大计?”
张衍笑了一声,道:“你无需去思虑这些,玉陵真人不会计较这许多,便是当真有所为难,也自有为师担当。”
玉陵真人走到如今这一步,所有排布落子皆是做好,飞升已是势在必行,不是这一件小事能左右的。其与溟沧派联姻不过求个心安,但要说就此翻脸,却也太过小看一名飞升真人的气量了。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之间,景游走了进来,道:“老爷,外间有一骊山弟子,说是来邀魏真人过府一见。”
魏子宏看向张衍,后者朝对他挥了挥袖,道:“去吧。”
魏子宏正容一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张衍则自蒲丹上起来,缓步去到斗勺宫殿顶高台之上,在此坐了下来,呼吸清气,缓缓运转玄功。
只过去半刻,忽闻外间发声大响,震荡山川。
这等响动,想不留意也难,他抬头一看,见天中光开霞窜,霹雳惊云,星光清气布满宏宇,却将这月夜耀照得有如白昼,知是玉霄、南华、太昊、补天这四家真人也是到得此间了。
又差不多过得一个时辰,就见有五四道清光飞来,各自落入各派所在宫阙之内。
俄而,但闻数声沉闷之响,就有法相半显而出,在那里卷吞灵机。
洞天修士,但凡上法成就,平常修炼,只需吐纳调息便可。
而以中、下二法成就的修士却又不同,其不用丹玉修炼时,有时会将自家法相演开,以此应合灵机,养炼自身。
不过在此处是在别家之地,却不可做得太过,加之又需尊重玉陵真人飞升真人,故众人只是半隐半显,并未一气放出。
不过骊山派灵机有限,纵然玉陵真人迈出那一步后就已是用不了灵机,这一下涌进来如许多洞天真人,却立显不足,于是互相之间毫不客气地争夺起来。
而玉霄、太昊、南华、补天这四家同为友盟,自然是合力驱逐还真、平都二家。
在四人联手进逼之下,庞、伍二人很快就抵挡不住,不得不往后撤去,退往自家所在宫阙。
只对面似犹不肯罢手,在那星光牵头之下,竟又追逐而来,看去是要彻底压服二人,好揽得此处所有灵机。
卜经宿这时看着有些不忍,于是传音另外几名洞天真人,道:“我等彼此都是玄门同道,如此做却是太不给颜面了,是否太过?”
黄羽公表情淡淡,无有任何表示。
史真人却冷笑道:“此是灵机之争,半点退让不得,卜道友莫非忘了补天山门是如何坠下天穹的?”
此语一出,卜经宿立刻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