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沧派下院分为三观,善渊、德修两观皆是男子修道之所,唯有泰安观皆是女修,汪采薇这两年来便居住在此。
自两位观主逝去后,下院实际已是马守相一家独大,张衍遣了她前来,名义上是照拂韩佐成,实际也令其代师坐镇的意思在内。
汪采薇如今修为日益精深,虽还未超过其亲妹汪采婷,但有真器阴戮刀在手,便是强敌来犯,也是丝毫不惧。
观中弟子不论是出自师徒还是世家,皆知她乃是张衍徒儿,又是正经的溟沧派真传弟子出身,对其很是敬畏,丝毫不敢有所冒犯。
她因有师命在身,是以很是上心,每日除了督促韩佐成修习功法,便是指教其如何推演蚀文。
韩佐成虽在修炼一道之上精进甚速,可偏偏在蚀文一道上毫无天赋,只一看到那似天书般的文字就感到头疼无比。
汪采薇不管这许多,她只知要习得本门功法,就必须精习蚀文,每每弄得韩佐成苦不堪言。
这一日,韩佐成又对着面前蚀文长吁短叹,一脸苦色,连头皮都要抓破了。
汪采薇正色道:“小师弟,你休要以为可混赖了过去,我与采婷师姐当日入门后,师父他老人家并不先传法门于我等,而是先命我姐妹二人研习蚀文,不但我二人如此,就是大师姐亦是这般,是以你休要存什么侥幸之心,便是我不教你,你到了老师面前,也还是要过此关的。”
韩佐成无奈,但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道:“师姐又来唬我,似下院那些师兄们,蚀文还未有我知道得多,也不见得就把功行拉下了,师姐又何必这般认真?”
傍晚时分,韩佐成垂头丧气地出了泰安观后,往自己洞府回返。想到明日又要学那无用的蚀文,他更是心烦,转了几个心思,道:“我自上山来,勤修苦练,从未去过那山下州城,不如去转上一转。”
苍梧山下数十里外,亦有一处大镇,近年来因往来贵胄较多,又无恶人匪盗,是以更显热闹繁华,不亚人见州城。
他一起了此意,就心痒难耐,怕汪采薇寻到他,也不回府,就那么下了山,心中道:“我且去玩上几日,师姐奉老师之命照拂于我,如是寻不到,必是急切,倒时我再回来,吃这一吓,她必定不会再逼我读那鬼画符了。”
汪采薇将韩佐成送走,便在观内打坐修持,到了天明时分,见有一封飞书入了殿中,伸手轻捉,拿了过来,拆开一看,见是昭幽天池送来的飞书,命她带着韩佐成回转山门。
得知可以回洞府,她心中也是高兴,在下院两载,毕竟不及在昭幽天池那等灵气充裕之地,进境远不如前,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修为势头一缓,便将先前所习巩固了一番,长远来看,却是利大于弊。
她看了一眼天色,见天际已是露出鱼肚白,便理了理衣裳,出得泰安观,亲自来寻韩佐成。
因嫌飞遁太过碍眼,于是她一路安步当车,迤逦而行,不一会儿到得善渊观中,然而一打听,观中弟子却都言今日并未见得韩佐成,不觉愕然,当下也顾不得其他,驾光而起,将下院瞬息游遍,却还是未曾找到,心下微微有些不安,再找了几名弟子来打听,猜测其恐是下山游玩去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乘动玄光,飞虹一道往山下寻来。
此刻山下那镇子之中,浑成教弟子赫连卫坐于一座两层酒楼之内,饶有兴趣地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
坐在他对面的,乃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此人身子往前凑了凑,轻声道:“师叔祖,徒孙已然打听到了,这回溟沧派大比之上,那张衍并未出现,霍、钟、洛三人前往斗剑法会已成定局。”
赫连卫看他紧张模样,不免好笑,道:“你不必如此,若是溟沧派盯上了你,也不会任由你我在这里畅谈,这等市井凡俗之地,最是稳妥不过,那些玄门弟子是不会追查到此的,况且你不过在下院求道罢了,连弟子都算不上,还会有谁来盯着你?”
那名弟子讪讪笑了笑,道:“师叔祖说得是。”
赫连卫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不过你也做得不差,十六派大比之后,你就可回门修行了。”
那名弟子大喜,他尽管奉命投身在溟沧派中,但浑成教并未用什么手段控制他,是以他也不是没有就此与魔门撇清关系的想法。
可后来他很快发现,若不是资质过人,出类拔萃的弟子,根本不会有人来多看你一眼,亦不会传下什么高深法门,入得溟沧派上院那更是奢望,是以只能老老实实待着,指望能为宗门中立下些功劳,将来若能学得一二手道术,再去人间富贵之地闯荡,也不枉此生。
他正端着酒想着美事,忽然瞥见一个身影,不禁咦了一声,扒着桌案探头看了一眼,暗忖道:“韩佐成?他怎来了这里,我却不要被他撞见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