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燕的脸“唰”地红了,垂下头时耳根也绯红,一副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模样。而萧思温之前的羞愤已淡去,好一会儿眼睛里只有死灰,显得比较呆滞。
酒过数巡、两个节目演完,郭绍与符金盏便起身离席。郭绍御赐宴会常常如此,这样有个好处,皇帝暂时离席能让宾客们随意一些,想大吃大喝、想如厕、想休息的顾及都少了。
郭绍与金盏一起从堂后出来,沿着走廊进了一道月洞门。金盏便屏退了左右。
她双手握在身体前面,缓缓走着,依旧用舒缓的声音说道:“每次看了周娥皇的歌舞,我就会照照镜子,觉得她的美貌并不比我强多少。不过她有个我没有的长处,就是能歌善舞。”
“金盏乃皇后,何必与人比能歌善舞?”郭绍道。
金盏的眼睛似笑非笑,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道:“我不是自贬身份,不过在有些时候,身份是最不能自持的长处。”
“什么时候?”郭绍小心问道。
金盏把玉白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指着郭绍的胸口,“让你动心的时候。”
哪怕是一些最微小的动静,也不能瞒过最关心自己的人。郭绍从金盏如月光般的目光里,感受到了醋意。
郭绍一面走,一面琢磨;虽然金盏说得那么轻松,好像午后的一次玩笑,但郭绍不敢大意,他太了解金盏了,这是她表达心迹的方式,总是那么润物细无声。
他很快打了个腹稿,诸如朕的一切都是彼此共同努力而来的,没有人能与金盏相提并论。但他马上否决了这句话。
他沉吟道:“有些心动,并不一定要用歌舞表现。我喜欢听金盏说话,胜过欣赏歌舞。”
果然符金盏的笑意更明显了些,她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说话很有意思?”
郭绍稍停脚步,转身看着她的脸道:“不是说了什么话,而是说话的声音本身就有一种魅力。音色美妙,语气抑扬顿挫,节奏舒缓,富有味儿,就好像在听一首动听的艳诗。”
金盏轻掩朱唇,笑道:“这么多年了,绍哥儿对付女子倒一点都没变。”
郭绍一本正经道:“朕只是实话实说。”
这时他察觉斑驳的树荫下似有一个影子晃过,他便回头看了一眼,见宦官王忠正在后面观望。郭绍便向王忠挥了一下手。
王忠躬身快步走过来,拜道:“萧燕燕想见她爹一面,奴婢本来拒绝了,但她又求奴婢来问官家。”
郭绍正稍加思索,金盏便先开口道:“让她见罢。”
王忠顿了一下,似乎确定郭绍不准备开口了,才抱拳道:“奴婢谨遵懿旨。”
王忠先倒退着走了好几步,这才弯着腰转身离去。
郭绍转头道:“想起朕当初的凶险,金盏的伤心担忧,还有在动荡中失去的兄弟,朕的怒火一直找不到出口。于是今日复仇之时,朕丝毫没有心软和怜悯。”
符金盏道:“萧思温彻底完了,不过他也是咎由自取。”
郭绍仰起头呼出一口气:“为身边的人、为自己出一口恶气,感觉还是很痛快的!”
那些在册子上潦草的谋划,时至今日办得差不多了,郭绍渐渐放松下来。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座园林的亭台、草木、假山,一座弯弯的石桥架在池塘之上,建造得颇为美丽。
不过这些建筑,比皇宫还是差了点气势。
郭绍忽然开口道:“我觉得最好的宅子,并不是皇宫。金盏可知是哪栋?”
符金盏似乎没怎么想,就笑道:“当年我送你的那座别院?”
“正是。”郭绍赞道,“并非怀旧,我现在对原来自己攒钱买的铁匠铺面就完全不念想。”
他说罢伸手从符金盏的袍袖里找到了她柔软的手,握在手里。符金盏的脸上微微一红,侧目看了一眼周围的光景。宾客在前院,这里并无闲杂人等。她在人前确是一个十分端庄守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