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士们的考卷送到弥封所后,先由排编官对折,同时糊住姓名籍贯栏,再取《字书》中几个字的偏旁,合成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字,作为每份考卷的代号。将试卷依序排好后,交封弥官誊写校勘,由点检官检查试卷无误后,进士科的试卷送交进士考校所;诸科的试卷,送交诸科考校所。
单表进士考校所中,八位初考官,用两天时间,初审三百二十四份进士卷。
其中第一等谓学识优长,辞理精纯,出众特异,无以比伦者。
第二等谓才学该通,文理周密,于群萃中堪为高等者。
第三等谓艺业可采,文理俱通者。赐进士出身必须三等以上。
第四等谓艺业稍次,文理粗通,赐同进士出身。
第五等谓文理疏浅,退落无疑。但现在除了弃考或者纰缪荒恶者,并不黜落一人,所以此等便形同虚设。
然后把判定的等次封上,送交覆考所,由覆考官再次阅卷,两天后,覆考所将所定的等次呈交详定所,由两位详定官,尚书礼部侍郎宋祁和知制诰刘敞,将初考官所定的等次揭开,与覆考官所定等次相比较,若二者一致,则依次奏闻。若二者有差别,就再审阅试卷,或者根据初考官所定,或者根据覆考官所定。
但如果详定官认为,初考、覆考的判定都不合适,也可以别于另立等次,所以这二位事实上就是殿试的主考。
此刻,是阅卷的第六天,初考覆考已经结束,所有试卷都呈到二位详定官面前,将由他们排定名次。这不是个困难的工作,因为不是极特殊的情况,详定官还是以初考覆考的结论为主。
撕开初考官的弥封,对照覆考官的判等,若是一致就直接定下等级。因为判卷其实是有标准可循的,如学识、词理之类,优劣之分不难判定,所以在七成的情况下,初考覆考的结果是相同的。剩下的三成考卷,到底该以初考还是覆考为准,两位闻名遐迩的大学者一目了然。
仅用一天多的时间,两人就把所有卷子定完。还剩下最后的工作……从一二等卷子共二十五份中挑出十份来进呈御前,供官家最后钦定。
还有个问题就是,那份官家御览过的卷子,在不在这二十五份卷子中?如果最后没有呈上去,官家肯定会不悦的。
这可难坏了宋祁和刘敞,他俩谁都没见那份卷子长啥样,如何从三百多分卷子中挑出来?
但那考生的名字,两人都知道,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陈恪陈仲方。刘敞更知道,那是汝南王爷家的眼中钉,巴不得他落到三等以后呢,所以并不热心。
宋祁却执意要把陈恪的卷子找出,他一份份细看文字,试图把嫌疑人全都包括进去……本届会试,一共有两篇《刑赏忠厚之至论》论名声大噪,一个是眉山苏轼所作,另一个是青神陈恪所作。这两篇文章已是广为流传,宋祁也曾看过。他知道前者讲仁恕、后者讲法治,正好唱的是反调。
所以在宋祁看来,那苏轼的文风必然温和,陈恪则犀利敢言,他就秉着这个标准,尽选了些直言敢谏的卷子。
时间又过去半天,刘敞有些不耐烦道:“子京,不能为这一个人,耽误整个阅卷。何况这一科的俊才如此之多,你我只需秉公荐优,相信官家不会在意,前十名里到底有没有那份卷子的。”
“呵呵,我们详定官,虽号称主考,但不过是为官家代选,当然要以圣心为主了。”宋祁说着,又把一份犀利的卷子排到了前十。
“这又不是‘直言极谏科’……”刘敞不禁嘟囔道:“你这是给官家添堵……”
宋祁却坚持己见,最后挑选出了官家‘中意’的前十份佳卷。
次日黎明,官家在崇政殿升座,考官们分左右列班,皇城司侍卫将全部考卷抬到殿中。宋祁呈上选出的十分佳卷。此时所有的卷子,包括这十份佳卷都没有拆开弥封,谁也不知道哪份卷子是谁做的。
胡言兑接过托盘,呈送御前,官家将对这前十份试卷详细阅看,最后钦定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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