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讲?”
“两个司天官不过是小喽啰,胆敢对国政大放厥词,必然有人在背后撑腰。”欧阳修面露不齿道:“最爱耍这种手段的,就是贾子明。”
“必然的……”陈恪点点头。子明是贾昌朝的字,贾昌朝属于欧阳修的前辈大佬了,资历高的很,在庆历年间就当上了宰相。然而庆历新政开始后,他便被范仲淹、欧阳修赶出朝廷,也就在那时,他跟庆历党人结成了冤家。
如今他是以参知政事判大名府、兼河北路安抚使,地方上的第一高官,依然是官家十分倚重的大臣。最重要的是,在‘河入六塔法’确定前,他的‘回归旧道法’,是呼声最高的。
如果能采用他的方法,回河成功的话,贾昌朝将立刻获得足够的声望,重登宰执之位。所以他对六塔河方案,简直恨之入骨。这次官家生病,终于让他找到机会发难了。
“他们本就怀疑,老夫跟贾子明同流合污。”欧阳修叹口气道:“三郎,不瞒你说,这次贾子明跟老夫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想用阴阳说事。这时候我再上本,肯定会被视为叛徒,只怕要火上浇油了。”欧阳修是有德君子,这时候让他去跟政敌,一同与昔日的盟友作对,心里自然不会好过。
“老师……”陈恪也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教导过学生,要对事不对人么?”
“不错。”欧阳修点点头,再叹一声道:“跟数十州县百姓的安危比起来,老夫这点虚名,算得了什么?”
“老师,你觉胜算大么?”
“不大。”欧阳修断然道:“论起智谋来,文相公当世无匹。何况,富相公也支持他,两位宰相同心协力,基本上便没什么悬念了。”顿一下,他抖擞精神道:“但这些事,我们总要做的!不做,就一点希望都没有!”
“是。”陈恪重重点头。
※※※
五天后,陈恪从六塔河转会,未及洗净身上的泥土,便去郡王府找赵宗绩。
赵宗绩早就翘首以盼了,两人便在他的书房中,推敲了整整一天,炮制出了一份十三页的奏本。
终于忙完了,两人长舒一口气,赵宗绩却又苦笑道:“朝廷派我王叔,率十几人的团队去调查,估计不日也就转回了。只怕咱们这个,用处不大。”
“……”陈恪这几天,已经彻底想清楚了:“庙堂之争,非咱们能左右的。你我只要尽力就好!”他竖起食指道:“最低限度,要保证堤上军民的安全,要提前下游州县的百姓,官家是仁君,仁者爱人,你抓住这一点,能做到,就功德无量了!”
“嗯。”赵宗绩点点头,突然听到有敲门声,接着听侍女道:“公子,郡主来了。”
“哦……”赵宗绩将奏章一收,有些意外道:“妹妹怎么来了?”
便见个面莹如玉,国色天香的宫装女子,提着个食盒。出现在两人面前,看到陈恪也在,她玉容微微晕红,款款一福,这才对兄长道:“方才做了些点心,给哥哥送过来。”
“仲方兄,这是我妹妹湘儿。”赵宗绩为两人介绍道:“湘儿,这位是……是那个……‘脱布衫’。”
“那次的事情,多有得罪,望郡主海涵。”陈恪自然认识这女子,不正是那次被自己劫持的小郡主么?只是三年不见,小郡主长成大郡主,不仅仅是长高了哦……
“三郎哥哥救父义举,小妹不胜感动,些许误会,不算什么。”那郡主款款福一福,柔声道:“既然哥哥们有事,妹子就不打搅了。”
“恭送郡主。”见她这般端庄,陈恪也跟着拘束起来。
“三郎哥哥太客气了。”郡主又福一福。
“不客气,应该的。”陈恪再抱拳道:“郡主再见……”
“三郎哥哥再见。”郡主再福一福。
“虽说礼多人不怪。”最终是赵宗绩受不了了,撵人道:“也不用这么客气吧。”
“哥哥,莫取笑我……”郡主微微脸红,这才退了出去。
待她离去后,赵宗绩马上把食盒打开,笑道:“快来尝尝我妹妹的手艺,她做的面点,可不比那些老字号差。”说着轻咦一声道:“怎么都是双份儿,难不成知道我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