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是如此,皇帝陛下心下便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感觉萦绕。
作为一国之主,竟然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祸水东引么?
我该是多么无用!
他从来没有怀疑风尊,更加没有怀疑姜中乃是四季楼的奸细这件事的真实性!
因为……从姜中拒绝听自己的命令,拒绝放弃抵抗那一刻开始,皇帝陛下就已经明白了!
姜中必然是四季楼隐匿于玉唐大内的潜伏份子!
相对的,他心中更有一股子羞愤交加的情绪涌动!
没想到除了三朝帝师何汉青之外,还有一个姜中!
姜中竟然也是在自己身边隐藏了许多年的四季楼奸细!
光是从何汉青、姜中这两个隐匿身份漫长岁月的潜伏份子身上,就不难想象出四季楼布局之深远,甚至这份布局还要更早,更深远!
那么,自己自以为掌握在手的玉唐皇宫里面,究竟还有多少人可以信任?
再仔细回想,之前的大肆搜捕,抓获的那几个太监宫女,大抵不过就是冰山一角,只是潜伏得最浅薄的一批人,之后的什么吴公公,米空群,还有此时此刻的大内总管姜中,竟是全都是这样的人!
自己身边的近侍、内廷掌柜、大内总管居然全都是敌人是奸细是暗子,那自己中毒中了十几年,懵然不知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还有自己的数位嫔妃,她们的家人一见不对便即造反悖逆,包括太子在内的一干皇子,又有哪一个是让人省心的,一个个的全都是各自心思,只为私利……
这还只是大内、皇室内部,朝廷之上又何曾有过省心,自己手下的许多大臣,不管是文方还是武将,岂不也都一个个的被揪出来,证明是四季楼的卧底……
皇帝陛下突然对自己的控制力很是怀疑,进而怀疑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能力,甚至有一种隐约的颓废感:我连自己的皇宫都治理不好,如何能做一个好皇帝么?我这样的皇帝,真的有资格谈及平定天下,一靖天玄吗?!
……
这一天,玉沛泽没有上朝。
值守太监通知满朝文武,皇帝陛下抱恙休朝一天。
不管文武百官如何议论,也不管国家大事如何紧迫,总之皇帝陛下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御书房内,关了一天。
整整一天下来,水米未沾。
他就在御书房内静静的站立着,注目于自己大儿子的画像,久久凝望,无限关爱的看着。
“朕已经老了,可是你却走了……”
“皇儿,你可知道,父皇如今已经想通了?若是重来一次,该当如何做法!”
“若是时光真的能够倒流……朕,宁可不要九尊府落在玉唐,也不希望你去做什么土尊!”
“朕,宁可不要王霸雄图,也不要君临天下,更不要统一天玄,朕唯一只想要你,好好地活着!长久的活着!”
“朕会将所有的治国理念教给你;将所有的为君之道、帝王心术教给你;将朕的所有心血、所有财富全都交给你;还有朕所有没有完成的心愿交给你……乃至将这个国家,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父皇要看着你治理国家,看着你逐渐成熟,看着你一点一点的慢慢做到,朕没有做到的那些事情。”
“父皇真的好想你……”
“皇儿,我多想再听你叫我一声,父皇!”
“朕,后悔了……”
“你的家眷,你的意中人,如今身在何方?皇儿啊……”
“朕曾以为自己握有天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现在回头看来,才觉掌中竟是一无所有!”
皇帝陛下紧紧地闭着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面前画像上的土尊,一身明黄色龙袍,面容青春英俊,英姿焕发,目光炯炯,精神振奋的凝实前方。
不言,不动。
那是那一天,自己说要册立太子,然后,告诉自己最喜欢的大儿子,朕准备册立你为太子。
来,皇儿,穿上这身衣服,给朕看看。
然后,儿子穿上太子袍服,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抚掌大笑:“果然是朕的太子!哈哈哈……”
然后传令画师,为大皇子画一幅画!
那时候的大儿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年少英俊,虽然强忍着激动,强行镇定,但是自己却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儿子的激动?
但,仅仅是过了两个月,自己的儿子,就被自己变成了土尊!
“你恨父皇么?”
“纵然嘴上不恨、心中理解,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当真能够并无一丝的怨怼吗?!若朕是你,朕便无法不恨,只怕连心中理解都做不到!”
皇帝陛下将心比心之下,泪如雨下。
自己唯一一个心思良善的儿子,竟是被自己亲手葬送了!
……
云府。
密室之中。
姜中形容凄厉,早已经没有了人形;对面的云扬却是一派平静淡然,唯有眼眸中,不断地跳动着火焰!
“老狗,你骨头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