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就要往屋里钻,石头叔赶紧一把抓住:“别闹!这几天正出磨工呢,这东西精细,可别影响他!”
拉着李君阁坐下,石头叔继续说道:“我做的这两个东西不小,到时候怎么运过去还是个问题。”
李君阁说道:“这你就别操心了,李老从我这里拉石头回去的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那石头不比这俩石雕来的大?不过这名字倒是得好好琢磨琢磨。”
石头叔笑道:“这就不是我的事情了,你慢慢琢磨吧!”
李君阁哈哈大笑:“就跟你压剥小鱼一样,这对我来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你看这名字妥不妥啊——石鼓取的是苗寨悬天崖的景,石号取的是五溪河李家沟的景。一个占山,一个占水。石雕上的两个民族世世代代生活在一起,虽然有区别,却都是民族大家庭的一员。这两块石料,都是来自同一个山上,又在同一条溪流里冲刷了千年。雕出的作品,既有汉家风格,又有苗家风格。所以这件作品,就叫《山水同根》如何?”
石头叔哈哈大笑:“你这皮娃!真能整!反正我是取不了比这更好的名字来,就它了!”
话音未落,就听背后一个年轻的声音也是哈哈大笑:“好名字!二皮赶紧给我的也整一个!”
李君阁转身一看,正是小石头。
只见他双手上全是石头浆子,袖套围裙上面也是,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面布满血丝,眼神却是清亮得吓人。
李君阁赶紧将茶杯端过,顺手偷偷加了点灵泉水进去,递给他说道:“这都几天没睡了?赶紧去休息吧。”
小石头接过来一饮而尽,笑道:“也不着急这一会。”
说完走到老石头身前,恭恭敬敬地说道:“爸,我出活了。”
老石头心情也有些激动,拉着他的手,又转身拉着李君阁:“走,一起去看看。”
几人一起进到小石头的房间,就见满屋子脏得不行,台子上边都是石末、石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汗味。
石头婶赶紧将窗户打开:“你说要是放你们俩爷子单独生活可怎么得了!白大的狗窝都比你这屋子干净!”
不过男人们都没有接腔,而是盯着桌上的一座石雕出神。
这石雕取的是长在嶙峋怪石上的一根湘妃竹断竹,竹子虽断,可断竹底部的竹鞭却依然倔强的抓着怪石。
怪石顺着青珉石天然的纹理,按国画的皴法镂刻出棱角,青珉石的石眼,巧妙的变成湘妃竹主干底部的斑点。
几枝竹叶,从竹干上顽强地生长出来,其中的一枝的叶尖,垂着一滴将滴未滴的露水。
露水下方,是一枝新生的小笋,笋壳尖端的几片横生小孽上,早挂着一些露珠。
整个石雕惟妙惟肖,给人一种生命在努力张扬的意向。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竹干上。
那里附着一只蝉,一只完全写实的蝉,在努力想从自己的外壳中挣脱。
它已经从壳中脱身了大半出来,却似乎耗尽了全部的生命力量。
六只脚,四只抓在竹干上,两只蹬在蝉蜕上,低着头顶着竹干,让人感觉它正在积蓄自己最后的力量。
蝉的一边翅膀已经完全展开,翅膀很薄,几乎透明,上面的脉络清晰可见。
另一边的翅膀,由于出壳较晚,还没有完全打开,现在还皱成一团。
只需要一下,只需要再来最后的一下,它就能突破束缚,重获新生。
阳光从石头婶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照在这石雕之上。
石雕所营造出来的浓雾水汽的氛围似乎被阳光驱散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蝉已经赢得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场艰苦的抗争。
它,活了。
李君阁眼睛禁不住湿润了:“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石头叔,小石头,这就是你们一家以及你们的祖上,之前在盘鳌乡的生存状态。不管生活多么艰难,不管命运怎样作弄,你们的坚持和奋争一直没有停止。今天,你们终于脱胎换骨,从此可以笑傲人生了……”
老石头两手不住的抹眼睛,可还是抵挡不了眼泪哗哗的流:“皮娃你个你狗日的,要不要说得这么煽情,老子都被你讲哭了!”
小石头也拿起围裙想擦眼睛,一看全是石浆,又只好放下,任由眼泪洗刷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