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实在是太过薄弱了,不仅薄弱,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禁不住权力的考验,历朝历代,哪怕是天家血亲,父子兄弟之间拔刀相向的也是大有人在。
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两代人之间的矛盾,一直绵延到今天。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信才会与姬家离心离德,从一个卖炭郎,成为如今兵临京城,外人眼中的“野心家”。
听到了公羊舒这句话,李信缓缓摇头。
“老相爷这话不对,我是晋人不假,但是京城里的天子,百官也是晋人,按照老相爷的说法,京城里的老爷们应该也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才对,如果他们此时开城投降,让西南军进城,自然就不会有兵祸,也不会有生灵涂炭的场景出现。”
“既然大家都是晋人,没道理要我李信一个人来做圣人,凭什么我西南军要因为慈悲的念头撤兵,朝廷就不能因为慈悲的念头投降?”
公羊舒大皱眉头。
“李侯爷固然伶牙俐齿,但是未免太多歪理,先帝已经在西南敕封了蜀王,到了本朝,西南连赋税都不再上缴朝廷,实际上已经自成一国,从侯爷出兵,朝廷已经不止一次的派人接触侯爷,假使侯爷撤兵,朝廷绝不会吝啬一个世袭罔替的西南王给侯爷做,即便侯爷想要开国立宗庙,这个时候朝廷也会认可侯爷在西南所立之国,从头到尾都是李侯爷你在步步进逼,朝廷一直在争取罢兵言和,怎么到了李侯爷嘴里,就变成了朝廷全无作为?”
李大将军微微冷笑。
“这几年时间,朝廷先后刺杀我数十次,这也叫步步退让?若西南军孱弱无力,此时朝廷的禁军多半已经打进了锦城,取走了李某项上人头,西南军一路从西南打到京城城下,靠的是本事,非是朝廷的施舍。”
“我知道京城里的那位天子在想什么,按照时间,朝廷现在多半已经弄出了火药的药粉,只要拖个几年时间,朝廷的火器就可以逐渐成型,到时候大晋天家今日所受之辱,便会让西南军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我说的是也不是,老先生?”
公羊舒摇头苦笑:“李侯爷非要这么想,老夫也无话可说,看来老夫的确是白来了一趟,今日再在庐州城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老夫便动身返回京城去。”
李信面色平静,淡淡地说道:“要谈,也不是完全不能谈,按照我的意思,元昭皇帝立刻颁发退位诏书,传位与六皇子姬盈,然后天子本人亲自出城前来庐州,老相爷带人把六皇子接进京城嗣位,同时,京畿禁军调离京城百里开外,我西南军也退出京城百里,等到京城之中尘埃落定,西南军便可以考虑退兵。”
“老相爷以为如何?”
公羊舒低头沉吟了一番,开口道:“老夫先前说过,陛下可以颁发退位诏书,六皇子随时可以进京嗣位,但是京畿禁军不能动,西南军也要退出百里开外,至于李侯爷你,想要进京观礼也好,想要留在城外观望也罢,朝廷不与限制。”
说到这里,老头子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沉声道:“但是无论如何,当今天子是决不能出城给你西南军做质子的,否则将是我大晋开国百多年来的第一丑事,以后千世万世,都会被刻在青史之上,给后人耻笑!”
李大将军哑然道:“既然老相爷这样坚持,那确实没有谈判的必要了,晚辈这里有几句良言,要劝告老相爷。”
这时候,公羊舒仍旧是走在前面,李信走在他后面,闻言老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李信,止步不前。
“李侯爷请说。”
李信眯了眯眼睛,目光之中略带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