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叶晟这座大山都静静的矗立在京城里,不管也叶璘犯了什么错,叶国公统统都可以替他担下来,哪怕是后来出京从军,在军中的时候,叶璘也没有多少担心。
因为父亲还在。
只要父亲在,叶家就是稳如泰山。
但是现在这座山……要塌了。
叶璘整个人都有些慌了神,他咬了咬牙,对秦元化叩首道:“秦先生,您救一救父亲!”
叶茂也跟着叩首。
“秦先生,救一救祖父!”
跪在地上的李信,毫不犹豫的低下了头。
“秦先生先前说,家师还能再活一两年,先生……”
秦元化放开叶晟的手腕,然后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人,摇头叹了口气。
他苦笑道:“诸位,老公爷今日太过激动,动了气血,再加上他心中已经没有什么执念,此时是他自己要走,秦某一介凡人,焉能阻拦……”
叶晟少年军户出身,靠厮杀勇猛一路攀爬上去,最后在四十年前大晋存亡之际,临危受命承任大将军,一举破灭北周来犯之敌,然后挥师北上,历时八年,把横了近百年的北周,打成了历史!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这种战绩就是圆满了,哪怕死十次,在地底下都能笑出声音。
可以说,就一个武将的身份来说,叶晟并没有什么遗憾。
要说他这辈子的遗憾,其中一个应该就是困居京城四十年,在最巅峰的年纪,没能在疆场上厮杀,反而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城里动弹不得。
另一个则是因为他当初立功太大,因此事后他放权回京之后,北征军的部属们为皇帝所忌讳,大多都像王钟那样,在一个职位上几十年不得寸进。
或者就干脆没有官做,回家种田去了。
前者因为一句“去你娘的”,烟消云散。
后者大约是因为跟那十七个老卒喝了顿酒之后,也想开了。
叶晟的身子是从从太康七年的秋天开始出毛病的,一直到现在,大半年时间过去,他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事实上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痛苦。
此时如秦元化所说,这位叶国公是自己想走。
人间无憾事,不妨洒脱些。
靖安侯爷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了叶晟的床边,然后蹲了下来。
“叶师,您下午还应承了弟子,要给平儿抓周来着,您一辈子的名声,总不能到了得一个言而无信。”
躺在床上的叶晟,眼睛依旧闭着,只是干瘪的嘴唇动了动。
李信附耳过去,依稀听见了一个字眼。
“水……”
李信回头低喝。
“快拿水!”
众人慌忙弄了一碗热水,李信亲自喂叶老头喝下,喝下这碗热水之后,老人家原本有些发青的脸色竟然红润起来,就连眼睛也睁开了。
他看着李信,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我叶家家将里,也有永州人,我下午找他们问过了。”
老头子吐出一口浊气。
“永州……根本没有这个规矩。”
看这个情况,这位老国公喝了口水之后,仿佛好转了。
但是秦元化与叶璘李信等人,每个人都面带悲色。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可能是老人家生命中最后的一抹余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