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低着头,仍旧不说话。
“可惜呀。”
天子摇了摇头:“可惜你没有越来越不成器,反而一天比一天厉害,到最后,朕也拿你无可奈何,你没有任何把柄在京城,甚至还把平南军在南疆的声势弄得越来越大。”
平南军在老侯爷李知节手里的时候,最多只能算是“养寇自重”,但是到了李慎手里的时候,就不再是养寇自重那么简单,李慎已经与“寇”同盟,甚至到了收“寇”为己用的地步,如天子所说,平南军的声势比起李知节时期,大了一倍不止。
李慎,没有不成器,反而很成器,特别成器。
这就导致了他与天子的矛盾日益剧烈。
李慎沉默了许久,最后低着头说道:“陛下,先父曾想过解甲归田,把平南军交到朝廷手里,奈何武皇帝有鸟尽弓藏之意,叶晟卸甲入京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声息,父亲不能眼睁睁的进京送死,后来时间长了,便彻底得罪了朝廷,再也不敢有此念头。”
天子冷笑道:“叶晟至今还好好的活着!”
李慎抬头看了天子一眼。
“陛下,您扪心自问,若我父当初也回京,叶晟能活否?我父能活否?”
天子脸皮子抖了抖,最终闷声道:“你不能臆测先帝!”
李慎低头道:“先帝的脾气,臣也是接触过的,先帝要留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给陛下,若我父当年回京,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叶国公如今的下场而已。”
说到这里,李慎自嘲一笑。
“那到现在,大晋军方还是种家一家独大,我李叶两家替大晋伐倒天下,到最后多半也就是侯固如今的下场!”
侯固就是如今羽林卫左郎将侯敬德的父亲,告老之前也是二品的大将,在伐北周之战中因为战功赫赫,被朝廷封为军侯,只可惜家道中落,到了儿子侯敬德这一代,如今只是一个从五品的郎将。
侯固是叶晟的左右手,侯家被打压成这个样子,与武皇帝要削弱叶家枝叶脱不开干系。
天子怒声道:“这就是你们李家蓄意谋反的原因!”
李慎起身,缓缓跪了下来,摇头道:“陛下,李家从未想过谋反,事及今日,所图不过生存二字。”
天子情绪激动了一会,觉得有些头晕,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喘了几口气之后,冷冷看向李慎。
“你觉得如今局势能够长久?”
“这样下去,只要我姬氏不亡,便不可能与你们平南军共存。”
天子目光冰冷:“下一任皇帝,可不会像朕这样,惦念一些昔日的香火情分了。”
李慎跪地叩首:“陛下,平南军将士总归是无辜的,陛下若是愿意不追究平南军上下,臣愿意解散平南军……”
天子冷冷道:“不可能。”
两个人今日所说的话,都是出自肺腑,从李慎进长乐宫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天子冷然道:“平南军必须要打散,朕不屑诈你,就算诈你,你也不会信。”
李慎声音诚恳:“陛下,世间生灵,无有不求活者,平南军并未做错什么,只因天家一些鸟尽弓藏的思念,和一些经年的误会,才一步步走到如今,他们不该死。”
“若陛下一心要他们去死,那臣也没有办法。”
天子冷笑道:“可是朕还没有对你们下手,你们便对朕下手了。”
李慎再次叩首道:“臣与陛下少年时,以兄弟相称,陛下因臣而死,臣愿陪葬帝陵,与陛下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