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女现如今是土司夫人,你弟弟不在,整个卧牛岭就属她最大,所有人,包括你,她都有权任意处置,好汉不吃眼前亏,该忍的时候你要忍啊!”
“我忍个屁!”叶小安本来只是顺口发泄,并未真的大发雷霆,严世维不劝还好,这一解劝,他却真的火冒三丈了。
他是从京城来的人,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纵然知道当地土官家族的规矩,毕竟不是自幼耳濡目染,心里是根本不以为然的。
他就知道他比他弟弟先出生小半个时辰,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就知道,爹娘年纪大了,现在弟弟出了事,整个家族应该他说了算!
弟妹?就算过了门,有了叶家的骨肉,也得听他这个大伯子的,谁家的媳妇儿过了门不得低眉顺眼地侍候公婆、讨好小姑子小叔子,熬个三五七年才能在婆家站住脚,她一个还没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女人,不但跑来当叶家的家,还要对他指手划脚?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小安怒不可遏,“啪”地摔了手中茶杯,一挺腰杆儿就从榻上蹿了起来,喝道:“我去给她一个下马威!叫她明白明白,叶家那得是姓叶的说了算,她一个外姓人,不行!”
“小安兄弟……”
严世维慌忙下榻拦阻,叶小安早已一脚踢开一个凳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格哚佬、冬天、苏循天、于扑满等人簇拥着田妙雯来到卧牛岭的议事大厅,于珺婷姗姗地迎了上来,似笑非笑地道:“田姑娘……”
田妙雯见她也在,微微一讶,不过随即便浅浅一笑,颔首道:“原来是于姑娘,妙雯已经许配叶家,你可以叫我叶夫人,也可以叫我田夫人,姑娘这个称呼,可是不妥当了。”
“这样吗?”
于珺婷一脸惊讶,上下看看田妙雯,不敢置信地道:“我在铜仁,可没听说叶长官娶亲啊。于姑娘还没八抬大轿娶过门儿,难道就已经不是姑娘了么……”
于珺婷吃吃一笑,揶揄之态溢于言表。
苏循天、李大状等人互相看看,立即和两位姑娘拉开了些距离。
田妙雯嫣然道:“夫人和妇人,那可不是一回事儿!所以呢,有些还没男人的女人,已经偷偷摸摸成了妇人。有些还没男人的女人,却可以大大方方地称为夫人,你说是不是啊,于姑娘!”
耶佬、格哚佬等人反应比李大状和苏循天迟钝些,但是听到这里,也感觉到二人言语之间的挟枪带棒了,这几位老人家赶紧也退开了些,免遭误伤。
田妙雯说完,眼波盈盈一转,在于珺婷的小腹处微微流转了一下,于珺婷不禁暗暗吃惊:“难道我和叶小天的事她都知道,她甚至还知道我有了身孕?”
于珺婷一惊之后,旋即醋意满腔:“一定是叶小天告诉她的!这个没良心的,被这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肯对她讲啊!”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担心此去京城吉凶未卜,所以才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她,希望叶家能和于家精诚互助。”于珺婷这样一想,心里又舒服起来。
田妙雯款款地走向上首位置处,翩然一转身,盈盈落座,虚抬右手道:“各位都请坐吧,于姑娘远来是客,不能慢待了,在我身边安排个座位。”
眼看田妙雯摆出大妇派头发号施令,于珺婷心里酸溜溜的,但这时若走未免更要弱了气势,况且究竟该如何解救叶小天,如何应对叶小天不在时卧牛岭的危机,她是真心关切。
于珺婷吃味儿归吃味,她并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女人,不会因妒心发狂。所以于珺婷轻哼一声,还是挺胸拔腰,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袅袅娜娜地走过去落座。
于珺婷坐定身子,耶佬、格哚佬等人便也纷纷坐了,田妙雯目光一扫,刚要开口,大厅门口突然冲进一个人来,田妙雯一看见他,神色顿时一喜,一句:“你脱险了?”几乎脱口而出。但她随即就想到了叶小天有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长,心中顿时又是一黯。
新媳妇过门儿,通常要过的是公婆关、小姑子关,因为公婆对儿媳妇是最挑剔的,丈夫的妹妹则因为年纪小,心直口快,有什么不满意都会马上对她大哥讲,所以不好应付,新媳妇总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才能在婆家稳下来。
可非常人行非常事,田妙雯到叶家来,过的关却完全不一样,她面对的第一关守将不是丈夫的父母而是情妇,第二关的守将不是小姑子而是大伯子!
“二爷!”
“土舍大人!”
众人其实心里都不大把叶小安当回事儿,叶小安是如何的无能他们一清二楚,只是人家和叶小天是亲兄弟,他们再近也是外人,不能对叶小天说这些事,这不是做人的道理。
再者说,土舍嫖嫖女人、赌赌钱、没有啥真本事,那不是坏事啊!你看看一山之隔的杨家二弟杨羡敏,他要是个窝囊废,哥俩儿能打得你死我活把数百年的老杨家都败落了吗?
于扑满和于家海两兄弟如果是一对废物,于珺婷用得着在内忧外患之中谨慎蛰伏那么久吗?做皇帝的哪个希望众亲王英明睿智谨身自省不好物欲?
不过,你没本事没能力,哪怕正合乎他的心意,他心里还是会瞧不起你的。一见叶小安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致礼,却也只是面上虚礼,心里并不把他当回事儿的。
叶小安并不理会众人,一进大厅,便乜着坐在上位的田妙雯,阴阳怪气地道:“哟!这是谁,我没走错地方吧,怎么我叶家主人的位置,换了外人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