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钦和青州的士绅交情不错,为此经常给他们开个小后门什么的,而章惇却见不得这个,前阵子和吕钦有过争执,可吕钦只是不理。
小后门而已,你告上去某也无事。
吕钦就是这么自信。
然后今日就被一顿暴打给打清醒了。
他倒在地上喘息着,看着神色严厉的章惇,这才发现自己看错了这个副手。
原先他以为章惇是个世家子弟,跋扈就跋扈吧,但底线得有。而且经历了嘉佑二年扔掉敕诰回家的事儿,他应当成熟了。
可没想到章惇依旧如故,甚至脾气比以前还差,这不就对他饱以老拳。
天下哪有被下官暴打的官员?
某竟然是第一个,以后定然是要青史留名了,臭名!
某的命好苦啊!
“某要弄死你!弄死你!”
他发誓一定要让章惇好看,回头就弹劾,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一起弹劾。
“判官!”
这时来了几个判官厅的小吏,他们一脸喜色的进来,“判官,在马家的厨房边上,咱们挖到了尸骸,新鲜的。”
“多少?”章惇问道。
“五具!”
“果然不出某的所料!”章惇厉声问道:“为何杀人?”
马静云面如死灰,“那王秋云握有马家走私高丽的证据……”
炸了!
除去章惇之外,所有人都炸了。
青州著名的慈善人家竟然走私高丽,三观被颠覆了啊!
“走私了什么?”章惇看了吕钦一眼。
“是……”马静云突然惨笑了起来,“是铁!”
“为何走私铁料?”
章惇追问道。
历朝历代的盐铁都是专卖,但凡玩走私的被发现了就是死。开了不得好死的头,马静云就知道无法幸免,于是也就彻底的放开了,“能挣钱。”
“就为了钱,你竟然……”章惇怒道:“你可知道这些铁料会化为刀枪,最后刺入大宋将士的胸膛?你可知道那些铁料能帮助高丽攻击大宋?你只知道挣钱!除去钱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马静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而冷静了下来,甚至还在微笑,“高丽哪里敢攻打大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可能!所以某只是想挣钱罢了。”
“你在用自己那愚蠢的脑袋在为自己开脱。”章惇冷冷的道:“你这样的人就该被处死!某将会上疏汴梁,要求严惩你一家!”
马静云听到一家就慌了,“就算是高丽入侵,大宋水军天下无双,难道还打不过吗?”
“打得过打不过是一回事,有人资敌是另一回事。”章惇厉声道:“若是不严惩了你,如何对得住那些为了大宋而流血的将士?他们在流血,你这等畜生却在后面捅他们的刀子,不弄死你,某就披发入山,就死在山里!”
从未有官员为了严惩一个人犯而发下这等誓言,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章疯子啊!
这等人是何等的疯狂,竟然拿自己的仕途不当回事。
李集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能以后就跟在章惇的身边厮混,牵马也好。
这便是强大的人格魅力。
而那些官吏都不禁对章惇刮目相看。
此人看似凶悍莽撞,可此次破案的手段却堪称是胆大心细,一步步的设局,最终把凶手逼了出来。
有这样手段的人,若是能学了文彦博一半春风化雨的本事,未来的政事堂定然会有他的一个位置。
未来的宰辅啊!
众人不禁目光灼热。
吕钦目光阴冷的看着他,“此事你有功,但你殴打上官,逾越行事,某自然会向汴梁禀告。”
章惇,你就等着倒霉吧。
有人嘀咕到:“有阶级之法的先例在呢!”
军中的阶级之法堪称是残酷,谁胆敢越级举报上官,有功也是罪。
而文官系统虽然没有武人那么严厉,但多多少少也继承了些这种传统。
下克上,在任何时代都不会受欢迎。
加之章惇原先的黑材料,吕钦觉得这货完蛋了。
至少得继续在地方待十年!
章惇闻言大怒,揪住吕钦的衣领喝道:“你这等人,除却在背后捅刀子,你还会些什么?”
吕钦只是笑,他巴不得章惇再打自己几拳,如此就是罪加一等。
这人的脾气真的不好,哪怕是同情他的官吏,也不喜欢和这样的上官打交道。
只是想到他才将破了这个灭门大案,顺带牵出了走私案子,最终却要黯然收场,不少人都有些遗憾。
章惇松开手,突然笑了起来,“当年某弃官而去,人人都以为某是疯子。如今某殴打庸官,将再度离去,也算是有始有终。甚好!”
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息生了出来。
李集哀求道:“知州,您宽宏大量……”
有几个官员也顺势为章惇求情。
这些人都觉得章惇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吕钦的错处也不少。
吕钦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拍打了一下下摆,淡淡的道:“你若是不被惩处,某便辞官!”
瞬间许多人都变色了。
这是发誓要整治章惇!
现场很安静,仿佛一根针落下都能被听到。
吕钦又恢复了上官的仪态,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哎!问问,里面谁是章判官?”
一个男子站在外面,拍着前方的官员肩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猥琐模样。
官员回身,见此人眼生,就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笑道:“某家黄春,那个……奉我家郎君之命而来,寻章判官说话。”
“你家郎君是谁?”这官员继续问道。
正好吕钦走了出来,黄春看了他一眼:“我家郎君乃是燕国公!”
“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