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汴梁不见半点萧瑟模样,街头上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深秋就代表着歇息。
农户忙碌了大半年,现在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就携家带口的进了汴梁城,去大相国寺里转一圈,半日光阴就消磨了。一家子在里面花十文钱不到吃一顿,热乎乎的,然后心满意足的出去。
大相国寺若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大抵就是个大型集贸市场,外加大型娱乐场所。
各种货物堆积,杂耍,相扑……各种娱乐方式让人流连忘返。
“天快黑了,快回家!”
一声叫喊,大相国寺马上就沸腾起来,那些要急着出城归家的人都在叫喊。
“二郎!”
“娘子你在哪?”
“官人,有人乱摸!”
“弄死他!”
“……”
一阵纷纷攘攘后,人流在大相国寺外面汇集,然后往四方去了。
晏月带着商队正好路过这里,顿时被堵得寸步难行。
伙计们有些急躁,有人说道:“这送货过去还得等卸货,这天都黑了。辛苦了大半年,就等着吃喝一顿,再玩个女人,不然挣钱做什么?”
“等着!”晏月看着又被晒黑了些,她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想起了宫中的陈忠珩。
他们在东二条甜水巷买了房子,离开汴梁大半年后,晏月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了。
在父母去后,她从未有过家的感觉,只想把商队经营下去,直至自己老去,然后寻个地方等死。
可阴差阳错的竟然遇到了陈忠珩。
他是内侍!
那些伙计得知了此事后,并未觉得有个顶级的内侍罩着商队是好事,反而担心晏月受了委屈,不少人在暗示她,最好别和陈忠珩太亲近。
他是内侍!
天地初开判阴阳,男为阳,女为阴。
可内侍却不在阴阳之列。
这样的人你怎么能和他住在一起呢?
对此晏月并未驳斥,也没说话。
作为一个女人,她带着一群彪悍的伙计行走于西北到汴梁之间,遭遇的事儿一般人无法想象。
她知道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好坏只有你自己知道。
所以无需在乎旁人的眼光,只要你觉得好,那么就好。
“晏月!”
一个欢喜的声音传来,晏月的嘴角微微翘起。
就在左前方,便服的陈忠珩在跳跃招手。
见晏月转头看过来,陈忠珩欢喜的喊道:“某在这里,某在这里。”
“这人!”
晏月笑了起来,然后下马走了过去。
人群中,他们艰难而行,当见到彼此时,眼中都有欢喜之色。
“怎么现在才回来?饿了吗?”
陈忠珩见面就埋怨,接着就开始了碎碎念:“看你又晒黑了些,回头某弄了宫中的好东西给你擦擦,那些女人擦了看着白净。”
晏月含笑听着他碎碎念,然后问道:“老陈,你怎么有空出来?”
陈忠珩得意的道:“今日官家心情大好,赏赐宫中人,某得知你要回来,就告了假。”
“好告假吗?不方便你就晚些再出来。”
“好,怎么不好?不是某吹嘘,在宫中就没有某办不成的事。”
“你又在吹牛。”
“某哪里吹牛了?你不信,你不信某……”
“我信了。”
“……”
陈忠珩陪着她去交货,只是亮出了沈家的牌子,那掌柜马上肃然起敬,“是沈郡公的朋友吗?好说,价钱好说,来人,帮着卸货!”
晏月发现掌柜的态度好的不像话,就拉了陈忠珩出去问话,“老陈,这掌柜怎么那么好说话?”
生意人什么话都会说,就是不肯说出那句‘价钱好说’。一旦说了这句话,就代表着你放弃了在这次交易中的主导地位。
陈忠珩笑道:“沈安前次去了西北……”
“那个我知道。”晏月欢喜的道:“那时候我在路上,后来听闻沈郡公一战收复了绥州,欢喜啊!我们那时在延川城里,沈郡公收复绥州的消息传来,整个延川城都轰动了。那些军民在街上大喊大叫,欢喜啊!都说这是大宋第一次主动收复失地,以后西夏不足为患了。”
“是啊!”陈忠珩也与有荣焉的道:“他后来还击退了梁氏的进攻,可在京城却有人冲着他家动手。”
晏月的眸色一冷,陈忠珩感觉自己的对面是一头老虎,母老虎。
“那等人都该杀了。”晏月愤怒的道:“沈郡公在西北为国效力,竟然有人在身后捅刀子,这样的人,不死何为?”
“别气别气!”陈忠珩笑道:“你不知道,那沈安的妹妹……一个没成年的女孩子,带着家人就去砸了那家。那些人就报官,想借机整沈家,谁知道出来了许多人站在沈家这边,一下把他们给压倒了。等沈安一回来,那人的手段……晏月,你不知道,人人都说他是以德服人,可他一回汴梁,那几个得罪了他的人都没跑,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他收拾,痛快啊!”
晏月一怔,然后笑道:“他在西北杀伐果断,自然不会是那等优柔寡断之人。以德服人,可这世间有德之人何其少,他自然要动手。”
钱货两讫后,陈忠珩带着晏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