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定国府刺杀案发生后,背嵬营便在西府的默认下接手永仁坊防务,至于王府所在的清凤街更是全境戒严,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王府内部则有明暗两套护卫体系,一直掌握在叶七的手里,由她主持安排。
这座名为槐秋的院落更是王府内的重地,裴越的亲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便是一只飞鸟都无法悄无声地地靠近,因为这里是裴越与人议事的地方。
偏厅内,裴越坐在太师椅中,翻阅着案上的秘卷,旁边除了唐临汾、邓载、冯毅和本该在南境的戚闵之外,还有一位中年男人正在不急不缓地禀报。
“……昨日巳时初刻,翰林学士吴存仁在府中密会七位部堂大员,皆是当年莫老大人的门生弟子。未时二刻,瑞芳巷柳家之主乔装前往普定侯府,与普定侯陈桓密谈约一个时辰。今日午间,前吏部尚书宁怀安秘密拜访襄城侯萧瑾。而在宁怀安离开之后,他府中同样有六位关系密切的大臣在等候。”
这位中年男人便是太史台阁左令辰荆楚,虽然如今的台阁无法和曾经相比,荆楚也没有沈默云那般绝对的权力,但在沈默云离世之前他便是台阁坤部主事,负责京都城内细务。台阁在都中各家府邸上的钉子,皆由他独自掌握。
“暗流涌动,各怀鬼胎。”裴越面无表情地给出评价,然后问道:“范余虽然死了,但銮仪卫那些死士还在。我先前让温玉将她知道的消息告诉你,有没有查清楚这支人手的详细?”
荆楚愧道:“有负殿下所托,下官暂时还没有查明。”
裴越面上浮现一抹微笑,摇头道:“莫老大人的城府独步天下,他培养出来的死士自然不会轻易暴露,而且我始终有一个感觉,范余并非这些死士的真正头领,更像是明面上的棋子。否则很难解释一件事,先帝和莫老大人都看中的人,会是如此不堪的角色。”
荆楚颔首附议,又道:“殿下,从宫里的境况来看,陛下现在已经无法掌控局势,皇太后在失去范余这条忠犬后,性情愈发偏激。”
裴越从容地说道:“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无视我的存在,或者找个理由杀了我。从你所说的这些迹象来看,后者便是那些人的选择。”
唐临汾皱眉道:“他们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裴越轻笑道:“或许是因为定国府那桩案子的结果刺激到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以至于他们认定我有篡位之心。不过这样也好,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先前同你说的那些安排,你可记清楚了?”
唐临汾起身应道:“请殿下放心,末将定当谨记。”
裴越点了点头,又对荆楚说道:“台阁里肯定还有不少宫中的耳目,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不要过来了。既然已经清楚那些人的打算,我不希望你暴露自身。”
荆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感激地说道:“是,殿下。”
小半个时辰过去,众人在领到任务之后告退,厅内只剩下裴越和戚闵二人。
戚闵贴着半边屁股坐着,摸摸脑门道:“殿下,南边的兄弟们都托小人向殿下请安,他们都很想念殿下,只是不敢擅离驻地返京。这一路上听说朝廷对殿下的所作所为,小人心里既难受又愤怒,而且想不通这些人究竟是什么猪脑子,难道他们还看不清楚殿下才是大梁的柱石?”
裴越放下纸笔,抬眼笑望着他,悠悠道:“不错,拍马屁的功夫有些长进。”
戚闵尴尬地笑着。
裴越不再打趣,将桌上那张纸往前一推,然后问道:“船队现在状况如何?”
戚闵正色道:“回殿下,船队于四天前抵达秦州松宁府港口,按照席先生的命令停止前行就地休整。罗将军说,一应安排已经就绪,只等殿下下令。”
裴越抬手轻轻敲着桌面,片刻后目视那张纸说道:“你回去告诉罗克敌,按照这个时间掌握好前行的速度。”
戚闵起身望过去,凛然道:“遵令!”
他行礼告退,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裴越施施然起身,望着桌上的那张纸,随手将当年裴珏赠的玉镇纸压在上面。
纸上有八个苍劲的大字:九月初九,祭天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