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金池夜雨”就是阴雨之夜,雨打荷叶的声音传入金明池中的水心殿,别有一番意境。不过这番意境现在是属于天家的(金明池自打纳入了扩建的琼林宫中就不再开放了),也只有武好古这样级别的宠臣才有机会见识一二。
只是如今这些天子的宠臣也流散各地,只有潘孝庵一人能时常入宫伴驾了。不过赵佶也不是能耐住寂寞的孤家寡人,在宠臣们和他渐行渐远的同时,身边的道人们却开始多了起来。除了郭京和刘无忌,又多了王老志、王仔者和林灵素,时常陪着赵佶谈论神仙性命。
因为赵佶还没到,李忠就陪着武好古、郭小小上了龙舟,在一个颇为雅致的小间里面一边喝茶,一边等候。
李忠是李宪的养子,在内侍里面也算是知兵的,当然也知道武好古是为何而来,官家赵佶现下最担心的又是什么事儿?
所以和武好古聊了几句风花雪月,就把话题转到练兵上面去了。
“崇道,你可知道蔡元长这次到底错在哪里吗?”
武好古一笑,“不是说养兵京畿,闭塞言路吗?”
李忠知道武好古在装糊涂,摇摇头道:“那500个府兵又不是蔡京养的,是官家下旨调给速成武学的。速成武学的生员就是学练兵的,在学校里面认识几百个兵总是理所当然的吧?要不然兵都没怎么见过,将来怎么练,怎么带?至于闭塞言路,呵呵……”
武好古露出疑惑的表情,“那蔡元长是怎么倒台的?”
李忠看了还在装糊涂的武好古一眼,笑了起来:“实话和你说了吧。蔡元长之所以倒台,就是因为那500个府兵太好指挥,太听上官的话,而且又太凶了!这样的兵摆在外府没有什么,可以摆在开封府,摆在天子脚下,那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李忠是在好意提醒武好古——他虽然不是武好古一党的人物,但是界河商市每年都给他一笔丰厚的孝敬。拿了人家那么多,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人家掉坑里万劫不覆吧?
“实不相瞒。”武好古也不隐瞒李忠了,笑着道,“本官早就知道这些朴实乡民、山民容易被蛊惑了……他们连着当五年兵,如果太太平平的是拿不着一文钱军饷的,而且如今的府兵不是有家产的农夫在当,而是赤贫之民为豪门胁迫,不得已才当兵的,他们想要搞事儿是很自然的。有事儿才能拿钱嘛!而且官家对他们也没有恩义,同时又和将官朝夕相处。说句不应该说的,带兵的将官可以搞到一点钱发给他们,他们很可能变成将官的心腹私兵。这就是如今这个府兵制度的隐患所在啊!”
现在的府兵制和隋唐那种征中上富户当兵不同,基本上都是强健而赤贫的农民当兵,而且又没军饷,只是在军官的强迫下训练作战。
至于终身免役的好处,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未来的,长期的好处。当下却是感觉不到的,而且能不能落实也不好说……所以这样的军队是比较容易闹出军乱的。
“对对对。”李忠连连点头,“还是崇道你看得明白,不愧为当世大儒。”
武好古笑着:“大儒可不敢当,只不过带过府兵,知道他们的秉性……如果朝廷真的要实行府兵,那就一定要有好的武官去带,要不然真的容易出乱子。”
李忠点点头,“若以可靠论,还是禁军最善。”
禁军中的东军在武好古看来根本不是真正的军队,就是一群有着各自营生的老百姓兼职去军营里面站个岗。这样的军队当然可靠了,但前提是没有敌人。
“禁军也不成。”武好古摇摇头,“除了西军尚可,东军根本就是名为军实为民,天下无事还好,一旦有用兵的地方,朝廷要如何应付?”
“可不是吗?”李忠道,“官家正发愁呢!崇道,你真有办法?”
“有一点办法。”武好古道,“全天下几十万府兵要怎么调教某也不知道,不过在开封府替官家练出几万既可靠,又堪用的兵,某还是有点办法的。”
“真的吗?”李忠一扬眉毛,正想询问,外面进来一个小黄门,看见李忠就行了一礼:“李都知,官家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