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说的“陶子礼”名叫陶节夫,是现任的陕西转运副使,此人再早前做个章楶的幕僚,多有谋划,算是文官中比较精通西北军事的一人。
看到儿子转过身准备离开,蔡京又开口将他叫住了,“今日开封士林的舆情如何?”
蔡攸转过身,对父亲道:“还是纷扰的很,《文曲星》、《士林》、《新儒家》等几大旬报上都是议论‘文武轻重’和‘工商贵贱’。”
“文武轻重”的议论是由马上就要举行的御前演武引起的,汇集开封府的举子们都感到“官家变心”了,除了私下里面抱怨,还向开封府的三大旬报《文曲星》、《士林》和《新儒家》投稿,呼吁圣君赵佶回心转意。
而“工商贵贱”的议论则是因为曾布、蹇序辰提出设立京东市舶司和京东商市而引起的。这事儿本来和“工商贱人”什么的没有关系,可不知怎么搞得,据称是由商人把持的界河商市就被人拎出来同士人领导的京东商市做比较了……
蔡京笑了起来:“‘工商贵贱’的事儿先缓缓,‘文武轻重’的事儿得多议论则个。”
“孩儿明白了。”
夜已深。
没有月光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沉压抑。不过地面上的开封府城,却仍旧沉浸在年节将至的欢愉和热闹之中。
已经改名叫范进的范之进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开始检查自己亲笔所写的雄文——这是一篇批评商人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的大作,是要投到《士林》和《新儒家》两份旬报上去的。
现在开封府三家最大的旬报背后,都是有一股政治势力的!其中《文曲星》当然是圣君赵佶和小人武好古的喉舌了。
而《士林》则是范纯仁两个在洛阳范园守孝的儿子开办的——当然了,办报纸的钱不是他们出的,而是向家的保利行“领投”的,范之进的东家庞宽也往里面投了五千缗意思一下。
至于《新儒学》则是在海州办起来的,创始人是“吕秀才”,主要观点都是新党新学一系的。
不过旧党的《士林》和新党的《新儒学》在观点上倒不是完全对立的,比如在最近非常热门的“文武轻重”和“工商贵贱”这两个大议题上,它们是完全一致的……
文当然比武重!而工商……当然是贱的!
范之进文笔其实是很好的,这篇滔滔雄文如果让武好古看了,多半也会觉得自己这个工商真的是下贱到了极点,都没脸见人了……
“范夫子,老爷有请。”
范之进刚刚检查好错别字,门外就有个仆童来传庞宽的话了。
“这就来。”
范之进知应了一声,收好了纸笔,就出了自己的屋子,跟着前来通传的小厮去了庞宽庞大官的卧室。
庞宽可是赵佶能够当上官家的功臣,而赵佶这个官家待人还是不错的,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而是继续让庞宽做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也就是俗称大内总管的大宦官。
这种级别的大阉臣的卧室自然是富丽堂皇的,范之进到来的时候,上好的熏香已经在四角炉子里面燃足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萦绕室内。屋子里面还有地龙取暖,偌大的卧房里面只觉得暖洋洋的仿佛到了春天。
绕过一面珊瑚屏风,就看见一个肥胖臃肿的老头,正靠在榻上,两个美貌的使女跪在老头两旁,用纤纤玉手按摩着老头的粗腿。
看见范之进走进来肃容行礼,庞宽只是淡淡一笑:“范夫子,宜男桥边上那块白地下个月就要在保利行挂牌发卖了……多少钱可以拿下,你算好了吗?”
宜男桥在开封府城的西南角上,在开封府城内算是个比较荒僻的所在了。宅店务在那里有一块白地,并不太大,原本租给商人做堆货场。最近租约到期,太府寺和店宅务就想把地皮卖了套现,用来给官家盖琼林宫。
而范之进因为一直写文章抨击共和行的地产生意,也利用业余时间研究了开封府的地产业。因此觉得宜男桥边上的地产项目是很有赚头的……所以就建议自己的东家庞宽投资了。
庞宽也对共和行在地产业中取得的巨额利润垂涎三尺,早就想分一杯羹了。所以马上就同意了范之进的建议,还让这个范夫子全权操办。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范之进是庞宽的人!他拿着庞宽的名片直接找了负责半个“都亭驿”建房项目的朱勔,请他做了设计和预算。
“已经算好了。”范之进道,“只要地价不超过50万缗,就一定能赚到不少钱。”
“50万……”庞宽嘟囔着,“咱家倒是有一笔闲钱可以投,范夫子,这地产行的勾当可难做吗?”
“不难,不难。”范之进笑道,“这勾当再好做不过了,就是花钱买地……土地一到手,建房的项目自可发包出去,咱们只稍微盯着些就行了。而且发卖房产也容易,不必等到房子建好,就能开卖了,开封府就没有卖不出去的房子。”
庞宽点点头:“范夫子,咱家身边也没会做买卖的……你现在反正也不考科举了,不如就交给你吧。行吗?”
范之进不是不考了,而是他没考过开封府的发解试……
“行,行啊!”范之进道,“就交给属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