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还得到个消息。”郝随连忙报告,“说是御史台闹起了瘟疫。”
“御史台闹瘟疫了?”赵佶愣了又愣,“怎么回事?让御医去瞧了吗?”
郝随道:“陛下,奴婢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已经有十几个御史、台卒和胥吏病倒了,章援和纪忆也染病了。”
“还有这种事情?”赵佶摇了摇头,“那个血书你给朕念一念吧。”
“喏。”
郝随答应了一声,就从木匣子里取出了两份奏章。
“怎地还有一份?”赵佶眼尖,已经看见了,“还有一份是纪忆的血书吗?”
“回禀陛下,还有一份是任伯雨弹劾章惇的奏章,是露章弹劾,也送到御药院了,所以奴婢就一起带来了。”
“任伯雨的奏章走了御药院?”赵佶一愣。
官员正规的上奏渠道是进奏院和银台司,其中银台司属于门下省管辖,责任是掌管天下奏状案牍,进奏院从外郡拿来当奏状,也应该送进银台司的。
而御药院则是一个非正式的上奏渠道,一般暗入文字才走御药院。而任伯雨的奏章明明是露章,已经抄送中书门下了,不是暗入啊。
“那就先念一念任伯雨的弹章吧。”赵佶皱眉道。
“喏。”
郝随应了一声,就先拿出了任伯雨的弹章,念了起来。任伯雨的文章当然是好的,虽然不敢把章惇造反的铁证写出来。但还是写出了一篇振聋发聩的雄文。
“……惇久窃朝柄,迷国罔上,毒流搢绅,乘先帝变故仓促,辄逞异志,睥睨万乘,不复有臣子之恭。向使其计得行,将置陛下与皇太后于何地!若贷而不诛,则天下大义不明,大法不立矣。臣闻北使言,去年辽主方食,闻中国黜惇,放箸而起,称甚善者再,谓南朝错用此人。北使又问,何为只若是行遣?以此观之,不独孟子所谓‘国人皆曰可杀’,虽蛮貊之邦,莫不以为可杀也!”
雄文倒是雄文!不过在武好古听来,任伯雨的这番胡扯中存在明显的漏洞啊……
武好古听着任伯雨的文章,连画画都忘记了,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脸色相当不悦的刘太后——哦,她现在还不是太后,不过武好古在心目中已经把她当成了太后。
“武大郎。”赵佶这时开口打断了郝随,“你在界河做官,素知辽国虚实,这任伯雨文中所述可有其事?”
刘太后冷厉的目光已经冲武好古投过来了——这个女人,相当不安分啊!
“陛下,臣听马植说过此事。”武好古说,“不过和任正言所奏并不完全一样。”
“哪里不一样?”
“辽主并没有说过南朝错用此人。”武好古道,“只是放箸而起,拍案叫好。”
“拍案叫好?”赵佶皱起眉头,“他为何拍案叫好?”
武好古说:“倘若太宗皇帝闻辽国承天太后诛杀耶律休哥,不知是否会拍案叫好?”
“一定会的!”刘太后已经对武好古露出了笑颜,而且开口插话了,“敌国痛失能臣大将,如何不是好事?”
赵佶点点头,深以为然。辽国是敌国,辽国拥护的大宋应该反对,辽国反对的,大宋应该拥护……这个任伯雨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怎么做正言?
“把章援的刺血上书给朕拿来。”赵佶又从郝随那里取来了章援的血书,细细看了起来。
章援的文章当然也是好的,要不然人家怎么考上进士的?在章援的上书中,并没有任何提及“元符三年元月十三日”事的言语。只是一条条,一桩桩摆出父亲以往的功劳,然后苦苦哀求赵佶放年老体衰的章惇一码……
赵佶看刚刚看完血书,刘太后又开始进言了,“先帝曾言,章惇行事过激,不计后果,但又确实能够做事,而且忠心耿耿。陛下将来要承父兄之烈,北复燕云,就必须要章惇这样的臣子。如果现在诛杀了章惇,那么谁还愿意当章惇第二、章惇第三呢?若朝堂上都是闻辽主喜而喜,闻辽主忧而忧的所谓正直之臣,那陛下还能北望燕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