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吧。”吕嘉问抬起头,看着一脸恭敬笑容的纪忆,“纪忆之是吧?”
“正是下官。”
“听说你和那武好古是好友?”
纪忆似乎早就料到吕嘉问有此一问,笑着回答道:“曾经是朋友。”
“现在不是了?”
“不是。”
“为何?”吕嘉问好奇地看着纪忆,“老夫可听闻此人的为人相当豪爽够义气啊。”
“武好古的确仗义疏财。”纪忆道,“他的为人,下官也是佩服的。不过……他的道,不是下官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有道?”
“有。”纪忆说,“盗亦有道,何况一代儒商。但是儒商之道,不是下官的道。”
“你不也是商家出身?”
纪忆一笑,“下官只是商家出身,并不是商人。若论家世,那武好古倒是正经的士族出身,并不是商家子。”
商人出身和经商的人,并不是一个概念。纪忆的家族的确是商人出身,在唐朝的时候他家祖先是有“市籍”的商人。而武好古只是经商的人,并不是商人出身,他家祖上是出过媚娘女官家的……
“士族?”吕嘉问嗤地一笑,“本朝可不讲究这个。”
说着话,他用手指敲了敲书案上展开的一本《文曲星》,“忆之,看过这一期的《文曲星》了吗?”
“看过了。”纪忆回答。
“觉得怎么样?”
纪忆答道:“下官觉得可以一试。”
吕嘉问和纪忆说的事情当然是试验府兵制了。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出“实践论”的大坑,只想到“省钱又安全”的府兵制了。
“武好古为何要在自家的《文曲星》上提及此事?”吕嘉问不大明白地问。“他不是支持搞骑士的吗?”
“那些骑马之士,其实也是府兵啊。”纪忆笑答道,“唐初的时候不也有勋贵官员子弟充内府卫士的?李世民在太原还召集到2000玄甲精骑,想来都是富庶人家的精壮武人。”
理想的府兵制其实是需要一个军事贵族阶层作为核心的,而且府兵制理论上是从地主富农中挑兵,实际上就是让富人和上层社会承担兵役。
作为回报,国家自然要把做官的权利奖励给军事贵族和府兵了。也就是说,若要官,先当兵!
因此府兵和科举制度是天然对立的……在隋唐时期,科举出身的官员占比很小,唐朝从开国到灭亡,一共举行了266次进士科考试,入取了六千多人,平均每科不过25人。而在唐初府兵制没有败坏的时候,要考上进士恐怕就更困难了。
而宋朝科举大兴,民间的富裕阶层大多习文弃武,根本不可能充当府兵了。
如果真的要恢复府兵制,那就必然要大幅减少科举取士的人数,同时重建军事贵族。
纪忆说:“白波武家本就是皇封的义门,相州韩家更是一等一的豪门,大名潘家是开国勋贵,就连阳谷西门这样的家族也是一方豪强。若是府兵真要大兴,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原来如此。”吕嘉问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样的府兵,却不是我大宋需要的。”
听了吕嘉问的言语,纪忆心下已经知道,府兵的试验看来是必行的了。
只是这宋朝的府兵,是无论如何不能背离“重文轻武”和“以文御武”的大原则的,同样……也不可能有均田制!
“忆之。”吕嘉问这时又道,“你荐的那人叫朱勔是吗?”
“正是,他家是平江军第一的营造世家。”
“行!”吕嘉问点点头,“你推荐的人老夫是相信的,不过考核还是必须的,你带他进来,老夫亲自考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