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材也是叹息,族兄也知道这次举荐为吏,是被孙典史拿来当了枪使。
但是孙典史已经举荐了族兄,如果不去的话家族这些年的香火就白供了。
熊岳对陈朝源说道:“陈兄对县衙内的事情这么清楚,莫非也有家人在县衙为吏?”
陈朝源叹息一声说道:“我那表兄在县衙内有些关系,和那孙典史也是相熟的,不瞒诸位,去年我都想要通通路子,去县衙谋个差事了。”
陈朝源的表兄是有秀才功名的讼师,肯定和把持刑房的孙典史认识。
陈朝源连秀才都不是,说去县衙谋个差事,那自然是去县衙为吏了。
熊岳和林清材一惊,连忙说道:“陈兄万万不可,一旦沦为吏途,那就永为下僚了啊!”
胥吏在明清的地位很低,明初科举都不允许吏员子弟参加考试。
不过中后期对于吏员子弟的科举限制放松,但是一旦从役当了吏员,那就不能参加科举了。
不过陈朝源都已经这么大了,多年科举连秀才都考不上,有想法去当吏员也是正常的。
大明朝的吏员虽然没有俸禄,但是搜刮手段多种多样,很多吏员都肥的流油,不少普通百姓削尖了脑袋都想要进县衙为吏。
陈朝源是那种没什么主见的老实人,这些年读书进学,花了家里不少钱,虽然靠着跟着表兄写状纸也能维持生活,但是如今孩子日渐大了,再这么读下去也不是办法。
苏泽叹息一声,陈朝源这种性格怕是去了县衙,也斗不过县衙那些虎豹豺狼一样的胥吏。
不过自家人自家事,苏泽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倒是对林清材那个族兄很感兴趣。
“林兄,明日我想要宴请你家族兄,县衙有些事情我想打听一下。”
林清材立刻说道:“那我放了学就去约!”
“那就还去那邀月楼。”
林清材惊讶的看了一眼苏泽,不过看到苏泽气度,他连冰糖都拿来送人,估计家境不差。
只不过林清材想不通为什么总和自己一样穿粗布儒衫。
就在四人闲聊的时候,海瑞还是穿着那身有补丁的儒衫走过来。
四人连忙向海瑞行礼,海瑞答礼之后带着四人来到了学堂,开始了下午的讲课。
【学堂听讲,“科举”技能经验+10,Lv3,215/300】
【学堂听讲,“科举”技能经验+10,Lv3,225/300】
爽啊!
两个时辰涨了20点科举经验,比起在家肝技能,上课涨经验的速度快多了。
等授课完毕,海瑞对着四人说道:
“今日南平县里不太平,你们来回的时候多加小心。”
苏泽连忙问道:“是倭寇要来了吗?”
海瑞点点头说道:“是啊,海道衙门发下了公文,倭首鹿大王又要掠边,特别是苏泽你可要千万小心。”
鹿大王的威名,整个福建府都是知道的,众人都打了一个颤,接着看向住在海边的苏泽。
陈朝源住在县里,林清材家族也在县外不远,熊岳家在武夷山下,距离大海还很远。
只有住在海边军卫的苏泽是最危险的。
海瑞又补了一句说道:“实在不行我给伱留间房,这段时间你就别回长宁卫了。”
苏泽对海瑞拱手,接着说道:“多谢老师,不过长宁卫是我宗族故乡,若是这鹿大王来犯,我更是要留在长宁卫和亲族弟兄一起奋战才是。”
苏泽这么说,众人反倒是敬佩他的血性,海瑞也不再劝,只能再叮嘱他注意安全。
听说倭寇又要侵边,众人的心情低落了不少,上一次鹿大王可是在福州城外耀武扬威了一把的,这一次又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海瑞愤愤不平的说道:“多是这些海道官员,沿海军司,尸位素餐,这才让东南海域不靖,百姓生灵涂炭!”
海瑞说起时局,自然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海瑞是官,抨击同僚自然没事,但是陈朝源他们三人不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苏泽却觉得,这大明朝倭寇的问题,不仅仅是官员的问题。
朝廷缺乏长期的海防海贸政策,经常朝令夕改,主政官员的态度往往南辕北辙。
而最根子上,大明朝抵制海贸的原因,还是朱元璋的那一套“驭民之术”。
按照朱元璋那一套等级复杂种类繁多的职业体系,每个人生下来你的职责就固定了。
灶户负责做盐,军户负责当兵,农户就负责种田,匠户就做匠人。
每个人都做自己的事情,都是朱家的农奴,朱家子孙只需要接受万民供养就可以了。
只是家业太大了,事情太多,除了前几代皇帝还能玩的过来,后来的子孙实在管不过来了。
这时候只能提拔一些文官和太监,作为家奴来管家。
这一套体系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各司其职”,明朝严格的户籍制度,也是为了防止人口流动,将所有人禁锢在土地上。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澎湖这么大的地区,明代却始终没有开发的原因。
要开发,就要迁移百姓,而澎湖孤悬海外,管理起来就不方便。
万一澎湖割据造反了,那还不如直接就不开发,也禁止沿海百姓登岛,只设立一个巡检司负责巡防,隔绝沿海百姓偷渡就行了。
这种情况下,世代军户又有多少动力为了大明朝送死?
所以长宁卫这样的军卫是异类中的异类,延平卫这样的卫所才是大明朝的常态。
打赢了,你老朱家也没奖励,打输了还要掉脑袋,那还不如不打。
只要不打,那就没有损失!
鹿大王都炮轰福州城了,福州城呈报给朝廷依然是“今年无事”,哪里管鹿大王劫掠了多少乡村,反正只要朝廷赋税能收足了,上面哪里管你是不是有倭乱。
苏泽倒是也不会觉得海瑞看不到问题本质,如今海瑞只是一个刚入官场,做不入品的县学教谕的官场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