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长进了,也愈见沉稳。你总算肯回京了,你娘想你头发都快想白了。”
含元殿内,黛玉看着贾兰欣慰喜道。
贾兰自然再度请罪,黛玉笑道:“见过皇上了?可是要你回京?”
贾兰道:“是,不过臣以私事求了情,三年后再还京。”
“还要三年?”
黛玉蹙起眉心道:“怎还要三年?兰哥儿,你是男子汉,当体谅你娘的不易。”
她是贾兰的嫡亲表姑,所以有些话不必顾忌,直言道:“兰哥儿,你娘没有对不住你之处。你也大了,有些话本宫不说明,你心里也该有数才是。前些年朝廷上各种党争不停,还有开国功臣和元平功臣之间的斗争和夺嫡之争,何其惨烈,你如今也该看的明白。没有皇上,贾家可能幸存下来么?便是对你,皇上也不比对皇子少操心几分。”
贾兰忙跪地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原也有些别扭,不过后来就想明白了。之所以还要三年,是因为吕氏有了身孕。她身子骨弱,又有晕舟之疾,眼下经不起长途远行……”
黛玉闻言面色舒缓下来,笑道:“原来如此,你也是,这样大的喜事,竟现在才说。早先送信儿回京,你娘连御医和稳婆都已经打发过去了。不过现在也不迟,拣宫中稳妥的老人送了去。”
正说着,见太子李銮进来,黛玉愈发高兴,指着贾兰道:“可还记得你表兄?”
李銮满脸含笑,丝毫不见太子之威,春风和气的道:“怎能不记得?正是听闻母后外家表兄回京,特意前来问候。”
见李銮先拱手,贾兰唬了一跳,忙要见礼问安,却被李銮拦下,笑道:“早先父皇就以表兄告诫我们兄弟,莫要自高自大,世上还有如表兄这等早慧且沉稳有静气的天才,若盲目自大,只会贻笑大方。本宫近来观政学习,读过表兄递上来的折子,果然与寻常官员不同。”
贾兰汗颜道:“殿下谬赞了,臣实平庸之极。”
李銮摇头笑道:“天下官员,莫说年老些的,便是年轻人中,六成以上都不注重工坊建设,他们根本就不理解工坊到底意味着甚么,不懂,也抗拒。
然表兄却是明白人,治下大力兴建工坊,所治之土上,大兴冶炼之道,使得民富官强,还能缓解大燕各地对钢铁的紧急需求。大燕各地,包括藩土、外省,无一处不急求钢铁。
若天下官员,哪怕只五成能如表兄这般懂工造,大燕必能再强盛一倍不止!
表兄,这次回京述职,就留在京中为官罢,工部急需表兄这般知实事的官员!
以表兄的年纪,领侍郎还有些过早,对表兄而言也非好事。
但领郎中职,权掌都水清吏司和料估所,必能胜任。”
贾兰闻言,有些迟疑起来。
李銮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有他拒绝的余地了,毕竟连官位都报了出来。
他若推拒,势必得罪太子。
对于寻常官员而言,这绝对是种祸之道。
千万莫要以为上位者礼贤下士,下面人就有拒绝的资格,这般想的人,往往下场凄惨……
好在,这时就听凤榻上传来黛玉的声音:“你这话说迟了,你表兄原是要留京做官的,可你父皇和你如母妃知道你表嫂有了身子,又有晕舟船之症,所以特许他三年的假,待孩子出生稳妥些后,再还京为官。”
这话李銮立刻就信了,在他看来,贾蔷原就是视家庭高于一切的人。
对李銮而言,这很好,他也很感动很敬重。
但若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臣子身上,李銮心中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
都去侍亲了,君王天下又该如何?
岂能因私废公?
不过,他眼下自不可能会忤逆贾蔷之意,便笑道:“原来有此喜事,合该恭喜庆祝!”
又瞥眼见李铸除了最开始请安问好外,一直耷拉着头站在一旁,便好笑问道:“小二十九,今儿怎回来了?”
李铸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上面黛玉情不禁啐笑道:“没出息的混账!”数落罢同李銮道:“他特意告了假回来见他兄长,还要请一回东道。你父皇听说他要请东道,就让宫里帮他备下晚膳,请阖家一起用一回晚饭。他这会儿心疼会账的银子呢!”
李銮哈哈大笑,抚乱了李铸的头发,道:“瞧你这点出息,行了,回头我让人去会了账。”
李铸闻言眼睛唰的一下铮亮,仰头惊喜的看着李銮,道:“太子哥哥,果真?”
“嗯?”
李銮似没听清,莫名的看着李铸。
李铸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就欢喜的要大礼参拜。
李銮拦下后似笑非笑道:“你今儿回来,可见了小三十九了不曾?”
李铸闻言面色微变,干咳了声,随即解释道:“太子哥哥,别提了,三十九弟让人欺负惨了。宫学那边几位哥哥们都气坏了,二十五哥都恨不能逃出宫学来,杀了那厮!三十九才多大点,还不到十岁!比我都小上三岁多,贾家那边怎就有脸诓他出面露头?”
李銮抬手给了他一个瓜崩,笑道:“少在这嚼舌了,父皇那边已经有了处置,你回族学后看着些年纪小的兄弟们,莫要再让人哄了去。果真有人乱来,可派人速来见我。”
黛玉上面听着有些不对,问道:“这又是怎么了?还牵扯到贾家和小三十九?贾环先前骂人的事,还没了?”
李銮上前赔笑道:“母后,骂人的事不过小事,大哥已经训斥过,没人再寻那位的不是。结果那位倒好,非往死路上硬碰。近来朝廷上、武勋亲贵和军中,到处都乱糟糟的,父皇要正本清源,拨乱反正,动静极大。偏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思,四处寻门路,妄图逃过一劫。
那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寻到了敏母妃胞弟那。那位也是个妙人,自己出面化解了两桩小事得了甜头后,胆子愈发大了。
丰台大营那边有一桩冤案,苦主十分悲惨冤屈,让那起子混账生生冤死,连儿臣前儿有所耳闻后都十分愤怒,就怕有人徇私,还派了人去跟着。
结果贾家那位倒好,就敢收人三万两银子,夸口给人摆平。
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他自己分量不够,居然动脑筋从宫学里将小三十九给哄了出去,打着小三十九的名义乱说话。而且还不止这一件事,他还用三十九的名义,去给人跑官……
真是奇人,他果真以为这些会瞒得过天家,瞒得过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