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凤藻宫。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尹皇后无奈的看着坐在那跟个二傻子似的笑的没心没肺的傻儿子,啐道:“听说贾蔷又在捣鬼害人,你就这么高兴?该不是这法子是你教的罢?”
打外面传进来赵国公府最新传闻后,李暄先是仰头大笑三声,然后就刹不住了,越笑越止不住的笑……
今儿他虽然先走了,可走出几十步远后,他就留下一人专门在后面看着,然后将经过如数报进宫里。
原本听说贾蔷居然和姜家和解了,李暄就觉得不大对,这不像是贾蔷的风格啊。
元平功臣一脉将开国功臣一脉按在地上摩擦,想怎么捏搓就怎么捏搓,丰台大营都快被欺负的散架了,贾蔷就认了?
没可能啊……
他一边怀疑,一边让人继续在外面打探消息。
终于,等到入夜时赵国公的发家史突然成了热闻,都中各处都在传,李暄立刻就反应过来,是贾蔷出手了!
这小子,果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李暄眉开眼笑,同尹皇后道:“母后,这么粗糙的法子,怎么会是儿臣教的?不过贾蔷也算不错了。姜家前些日子对旧部痛下杀手,那些被拿下去职的元平功臣敢怒不敢言。如今贾蔷在背后这么阴风一扇,妖火一点,那些旧部自然想起赵国公这个老阴货是个惯犯,岂不更恨?便是眼下重新上位的人,也没谁真敢投奔姜家了,谁都怕被卖一次。听说在军中,出卖和背叛是大忌。姜家名声大坏,往后怕是要难喽!贾蔷这小子,小心眼的很,谁得罪了他,谁就要倒霉。”
尹皇后闻言,却嗤笑道:“还是太年轻,只会意气用事。你们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伤得了姜家那位老人精?那他这么些年经历的风雨,岂不都成了笑话?而且,人家说不得还要感谢贾蔷呢。”
李暄闻言一怔,看着尹后不解问道:“母后,这话是怎么说的?您把儿臣说糊涂了……贾蔷这招,不是很厉害么?”
尹皇后摇头取笑道:“你们又懂甚么诡计阴谋?使出来的名堂跟儿戏一般。你们以为军中那些人是靠名声吃饭的不成?”
李暄奇道:“军中不是靠威望么?靠拳脚功夫,姜铎那把老骨头也打不过谁啊……”
尹后没好气白这傻儿子一样,道:“说到底,还不是利益二字?
跟着谁有官做,有银子拿,有权握,他们就跟谁。哪怕姜铎靠反叛袍泽起家,你以为别人就在乎这个?
更不用说,这一辈子他施过的恩不知有多少……
那些得过他的大恩的,才是姜家的根基!
这么些年来,遍布大燕军中。他们会因为坏名声就背叛姜家?
再者,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事?姜铎反叛,是和先帝站在一起,是向着天家。那一回是,这一回也是!
你们这哪里是在弄臭他的名声,你们分明是在替他扬忠孝之名。
简直成了笑话!
不过此事你父皇应该不会骂你们,因为你们替姜家扬的名声越显,姜家就越是只能和天家站一条线上。只是皇上越器重姜家,给予的权力越大,集中到姜家周围的军中势力也会越多。
你们说说,到头来,你们到底办的甚么事?难道不可乐?”
李暄:“……”
他再笑不出来了,抓了抓脑袋,道:“难道这一招,一点用也没有?”
尹后想了想,道:“你们若是只是顽劣一些,想出口恶气,让姜家人添点堵的话,倒也不能说一点用也没有。至少一二年内,姜家人还是会难受的。且……”
李暄巴巴的盯着尹皇后看,可见她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却也不恼,还复又喜滋滋起来,道:“能添堵也成啊,今儿添一点堵,明儿添一点堵,那也是个乐子!”
尹后见之失笑,她话并未说完,那就是姜家目前来看,只姜铎一个是明白人。
姜铎不仅是明白人,还精明的拔尖儿,是天下间最顶尖儿的聪明人之一。
只可惜,这位老国公聪明的忒过了些,投机钻研之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极致境界。
出卖和反叛的手段,更是做到了天衣无缝,既光鲜又漂亮,还能占着大义。
只是他这样聪明,却是将姜家一门的气运都抽干了,才使得子孙如今才能平平。
姜铎在时,面对这样的情形自然能处置的游刃有余,甚至他甚么都不需要做,皇上就会每每加恩姜家,以示圣眷优隆。
以姜铎的身份地位,再加上这样炙手可热的圣眷,自然就能压得住元平功臣。
可姜铎若是死了……
那姜家其他人,能抵得住贾蔷这样小伎俩的,怕都没有。
说不得会被贾蔷所激,做出一些蠢事来。
到那时,姜家才会痛苦。
只是这些话,倒不必同李暄来说。
李暄得意罢,又叹息一声道:“母后,儿臣瞧着,贾蔷这次怕是遇上对手了,他根本不是姜家那老狐狸的对手啊……”
尹皇后好笑道:“贾蔷还用你来担心?林如海马上就要回京,其聪明才智,不在赵国公之下。到时候,自有林如海这个先生来管。本宫劝你少管闲事,你昨儿就赖在宫里不肯回去,今儿莫非还不肯回王府?躲着邱家的时候,就没想过有家难回?”
李暄打了个哈哈,道:“回回,怎么不回,宫门落钥前就回。儿臣也是个有能为的,会怕邱氏?不过母后,明儿大哥请东道怎么说?贾蔷明摆着不会站出来,他是怕拖他先生下水。所以,就扯了个去家庙祭拜的由子。那儿臣怎么办?大哥也真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请……”
尹皇后闻言,面色渐渐淡了下来,道:“那你就派人同他说,他这个东道起的太迟了,临时抱佛脚,还不肯敬香,母后这里,已另有安排。”
……
贾府后街,香儿胡同。
刘家小院。
贾蔷躺在石榴树下,又长大不少的小石头此刻龇牙咧嘴,用力的推着摇椅,开心之极。
他身后的老猫,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小主人,又看了看躺在竹椅上的贾蔷,轻轻的磨了磨爪子……
春婶儿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我们不去了,城外庄子上又有甚么好看的?那温汤听着怪好听,当甚么稀罕物儿,可不就是澡盆里的热水汤子?”
“还说甚么农家菜,我和你舅舅吃了一辈子农家菜,还稀罕那个?桃子有你让人送来的那些,都吃不完,何苦去那边?”
“我们和国公府的娇小姐们又说不起话,那样穿金戴银裹着绫罗的美人,虽看你的面子上敬我们一声,可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当不起,要折寿,还两边都不自在。”
“你的孝心我们知道,如今知道你安生了,明儿我和你舅舅就回青塔那边去了。老邻居街坊都在那边,住的爽利。随便卖些肉串,也够我们嚼用的。”
说话间,头也不抬的做着手里的活计,那是一双棉鞋,正在纳鞋底。
贾蔷闻言后,一边享受着躺椅,一边呵呵道:“这热水汤子怎么能和温汤比?再说,去庄子上散散心,热闹两天岂不好?小石头必也是爱进去顽的。”
听到舅舅叫他,小石头抬起满头大汗的头,冲贾蔷咧嘴一笑。
贾蔷呵呵,刘大妞抄起小石头,拿帕子把他脑瓜上的汗擦干净后,又往地上一丢,随他滚爬去了。
小石头是好孩子,有孝心,又冲过去想推翻他的舅舅,摔他一跟头……
刘大妞拿傻儿子没法,同贾蔷笑道:“你可不必思量我们,自家过日子,过的自在痛快就是好日子。果真想去了,还能不和你说?等入了冬见了雪,我再去。”
贾蔷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也就不提此事了,他忽地同一旁闷坐着的刘老实道:“舅舅,我有一个新营生,要人帮我掌着,你来帮我行不行?”
刘老实摇头:“做不来,不会。”
贾蔷笑道:“很简单的,哪里做不来……是这样,冬天快到了,富贵人家都在进木炭,我们府也进了不少银霜炭。不过刨去有数的一些日子过的还算富贵的人家外,其实大多数还是过的紧张。他们又不能像寻常百姓那样,储蓄一些木块过冬,那非让人笑死不可。寻常煤块并不雅观,大户人家也都忌讳见天的碎煤块。
正巧,我手下人弄出了一种新煤样式,很方便。添加一回,能烧近一个时辰,且也不用担忧煤烟。再搭配上炉子一起来卖,想来生意不会差。
舅舅不必理会怎么做事,替我看着点就成。这个营生,舅舅家也算一份,就算是给小石头攒的讨老婆本。”
刘老实还是摇头,道:“我们自己能做事,够养家糊口的了,小石头读书又有你这个舅舅管着,往后该怎样,就凭他自己了。至于娶亲,尽我和他老子所有便是,再多了,也不是他能消受得起的。你的营生是你自己的,我们不要。”
一旁春婶儿原本有些心动了,可见刘老实的脸色,没敢多嘴。
刘老实平日里甚么都听她的,可他只要一开口,春婶儿就知道,事情定了,不能改了。
贾蔷也是无法,看着刘大妞苦笑。
刘大妞白他一眼,笑道:“行了,蔷弟,如今的日子难道还不好?你姐夫那样笨的,如今也当着官。爹娘回青塔老宅那边,别提街坊们多巴结了。爹娘在那边住着舒坦,我在这边也自在。平日里一个人也不寂寞,香菱儿见天往家里跑,再加上三姐儿她们,也是热闹。爹说的没错,多少银子才够用?人不能起贪心,一开了这个口子,想堵都堵不住。你少把好人往歪道上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