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见装不过去,干笑了声,却还是坚持“无力”道:“二叔父,我是南下来办正事的……”
“办正事,办什么正事?”
薛明太了解这个侄子了,半个字也不信。
薛蟠自然不敢告诉薛明,他是因为花了十万两买了个花魁,在京城混不下去了才出京躲风头的,素来大大咧咧的他,这会儿灵机一动,居然想出了好借口!
只见他痛心疾首神情略显浮夸地说道:“二叔不知,我家被下面人坑苦了!”
薛明见他这样,皱眉道:“什么下面人?发生了什么事?”
薛蟠“唉”了声,骂道:“那球攮的张德辉,我和妈那样信任他,将丰字号大小事都托付给他,原以为他是个好的,谁知也是个反叛肏的!”
薛明闻言唬了一跳,喝道:“不要胡说八道!张德辉打你祖父起就在薛家做事,本本分分,你爹临终前还专门托付他大事,怎会是反叛的?”
薛蟠闻言大怒,也不装死了,一个骨碌坐起身来,大声道:“他还是好的?若不是蔷哥儿,连我也被他给诓骗过去了。这几年各省交上来的账越来越少,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发现,张德辉俩王八儿子居然连续三年报上来的都是亏空。”
薛明闻言脸色凝重起来,干咳了几声后,用帕子掩口道:“纵如此,也未必就一定是贪渎了去吧?”
话虽对薛蟠说,目光却看向了贾蔷。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此事背后必为贾蔷出面。
对此,薛明心中警惕心大增!
然而贾蔷却恍若未闻,丝毫没有解释之意。
薛蟠继续大声道:“他先也不认,可我和蔷哥儿告诉他,若不自己乖觉些,就派掌柜的和账房去查账,真要查出来,非弄死他们一窝子反叛肏的狗东西!他这才认了,带他俩狗儿子来,说是贪了二三万去,我本也认了,可后来一琢磨,这光是银子啊。这些年他们贪的银子,难道不买宅子,不买门铺,不买庄子?结果再一逼问,果然,张富张贵两个狗东西一起贪去了十二三万!二叔,你说我要不来,能成吗?你还说帮我照看着……”
薛明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愧色,愈发咳嗽起来。
其子薛蝌性子并不活跃,这时才开口道:“兄长,父亲这几年身子骨一年比一年差,如今大半光景都卧病在床,纵有此心,也实在艰难照看,还请堂兄见谅。”
薛蟠闻言,忙站起身来,上前搀扶薛明埋怨道:“二叔既然病到这个地步,怎不早点写信告诉我,大侄子我给你张罗名医啊。薛蝌也是不顶事……”
见他如此,薛明心里多少欣慰一些,好笑道:“你才多大点,能照顾好你娘和你妹妹,就不错了。”
薛蟠闻言不乐意了,道:“二叔太小瞧人,我十来岁就开始支立门户了,还照顾不好你们?二叔也别拿老眼光瞧人,不是我自己吹捧自己,如今薛蝌可比不上我了。”
薛明呵呵笑了笑,又狠咳几声,且越咳越凶,用帕子遮掩了半晌,再拿出帕子一看,那片殷红着实刺痛人眼。
薛蝌见之,登时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薛蟠见之也唬了一跳,落下泪道:“怎到了这个地步?这还了得?这还了得?”
这个年头,咳嗽吐血基本上和判定斩立决没甚分别。
薛明虽然是他父亲的庶出兄弟,早早分家出去单过。
可在薛蟠看来,不管怎样也是他亲二叔。
在先前他父亲没的那些年里,要不是这个二叔帮忙支撑,丰字号怕早就没了。
他娘还担忧过薛明会来侵占丰字号家业,暗中提防着,可这些年来,薛明没对丰字号有过任何非分之念。
这样的叔父,虽是庶出,他心里也是亲着敬着的。
薛明却好似一切都看开了,虽看起来愈发严重,喘息都难,他还是面上挤出一些微笑来,缓缓道:“原本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蟠儿你。你从前……素来不大稳妥。却不想,如今也大了,能顶事了。往后,一定要看顾好你娘和你妹妹,也莫要再惹是生非,好生过日子。若如此,大哥的在天之灵也安心了。”
这番话说的薛蟠眼中热泪不断,哭道:“二叔,你可别这样说,听起来就像立刻要不行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寻名医……咦?”
薛蟠忽然一个激灵,一个猛回头看向贾蔷,激动道:“蔷哥儿,给你岳父老子看病的太医走了没有?”
“……”
贾蔷简直震惊,问道:“你说什么?给谁看病?”
薛蟠一拍大脑瓜,道:“就是给金沙帮主看病的人,他闺女不是你小妾么?还有给林盐院看病的太医……能不能请来救救我二叔?”
贾蔷打量了薛明、薛蝌一番,点头道:“我去请请,至于成不成,不敢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