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一片白云补衲;邀半轮明月看经。
这一幅挂在山间客房的对联,使用十四块木片制成,一块木片上写一个字,两根红绳串起,挂在房门两边,数年以来不曾更换,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
可是天气在这段时间已经变了,入了夏时,每天都是烈日炎炎,山间的虫鸣鸟叫,日日夜夜,没有彻底安静的时候。
寺庙里的和尚们,在这种天气里,纵然是换上了单衣,也没有什么剪白云、邀明月的闲情,稍微有些劳作,就汗出如雨。
而在这种让人觉得在炙烤皮肤的阳光底下,岳天恩已经站了半个时辰,身上一点汗也没有。
他不只是干站着,而是双手拿着一根铁链,从捆绑、收拢腹部开始,双手用力将铁链勒紧,然后又靠呼吸发力,用腹部的肌肉把铁链一点点挣开。
先是腹部,再是胸部,然后到了颈部。
人的脖子是要害,被绳索勒住之后,在窒息和颈骨折断之前,其实最先出现的问题就是迷走神经受到压迫,这会导致人对自己的躯体失去控制,手根本就抬不起来,也无力挣扎。
所以上吊的人,如果不是被别人救的话,往往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然而对于岳天恩来说,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威胁。
一般人颈部的十八块肌肉纤细,承载头部的正常活动就已经是不小的负担,而岳天恩的颈部肌肉,却锻炼的如同铁板一圈,当他让肌肉发力的时候,看似正常的脖子立刻鼓起,逐渐粗大到几乎可以跟脑袋等同,同时肩部、后颈肌肉耸起,拱卫脖子,乍一看上去,头和两肩直连,脖子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即使是铁链的环绕收束,也无法真正压制这样的肌肉,去伤害到这等肌肉保护之下的脆弱神经。
相反,这跟拇指粗细的铁链,在岳海王双手的拉力和脖颈的肌肉膨胀对抗之中,逐渐有了承担不住的趋势,铁链的每一节都开始拉伸变形。
最后,彻底的崩断!
叮~
铁链断开的声音传出去,公孙仪人姐弟两个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这种事情,他们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回,是岳天恩时以为常的锻炼,大概就跟普通人早上起来之后做几个扩胸运动一样,只不过发病之后,这项运动被搁置下来,到今天才重新开始。
“外公,这才半个月,你已经好了很多呀。”公孙仪人端着已经过滤完的药走过来。
“确实。”岳天恩把崩断的铁链扔到旁边一个瓦罐里面,道,“这种叫做内力的劲力,确实神奇,不过他这个内力,在不去调用的时候,单纯肢体的力量居然就跟普通人差不多,想来这股劲力并非来自血肉筋骨,莫非是从内脏之中……”
公孙仪人把药碗往前一送,说道:“外公,先把药喝了吧。”
岳天恩回过神来,端起药碗一口干了,咂咂嘴,说道:“这药的效力比那小子的疗伤方法差远了。”
“但是他也说了,双管齐下,效果更好。”公孙仪人接过空碗,道,“还有,灵妙大师研究的替换方子好像成了,下午就可以试试新药了。”
“嗯。”岳天恩点头,“我去看看那小子。”
方云汉和紫云住的地方,离这边的客房院落隔着一座矮山,岳天恩直接从院落中跳上峭壁,翻山过去。
刚到了山顶,他就看到那边正在练功的场景。
方云汉在那片院子正中间站桩。
他双足微蹲,腰背挺直,目光放远,双手如同抱着一根无形的柱子,食指自然伸张,两只手掌的中指指尖相抵,又像是在做拱手礼。
站桩,是大齐一切拳法武术的根基,不过方云汉站的这个桩还有些不同。
他站在那里,双手手腕,双脚脚踝,两腿膝盖,腰部,颈部,各有一根麻绳捆着。
八条麻绳,每一条长度都超过五米,麻绳的另一端由八名护卫分别把持,八个人围绕着方云汉站成了一个圆圈。
这是岳天恩教给方云汉的锻炼方式。绳子锁链这种东西,是最适合用来进行对抗性练习的,亦是对于肢体训练见效最快的方式。
甩绳可以练手臂、拉绳可以练肩背、悬绳可以练头颈、坠物之绳可以练脊椎、四向之绳可以练腰马、缠绕之绳可以练呼吸。
而这种需要八个人陪同的练法,可以练平衡、肌肉、呼吸、耐力、大筋,效果极为全面。
岳天恩往这边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负责方云汉左手手腕的那个护卫猛地一拉绳索。
方云汉的左手手腕顿时被向外拉开,约有一寸,骤然定住。
那护卫拼尽全力,整个身体都开始向后倾斜,却没有办法让他的手腕再有分毫动作。
那只手,好像被浇筑固定的铁块,不,这只手虽然不向外移,却在逐渐的回归原位。
那护卫的努力如同螳臂当车,倾斜的身体、奋力蹬地的脚尖在地上磨出了一道微凹的痕迹,却还是没能阻止方云汉的左手一点点归位。
其他七人见了这一幕,互相对视点头,同时发力。
顿时,方云汉的两手被向外拉,脚踝受到向后拉扯的力量,而膝盖却受到向前拉扯的力量,腰部和颈部同时对着正后方猛拽。
空气变得更加燥热,虫鸣的声音,声声入耳,八个护卫的脸庞相继涨得通红,而这一次,方云汉甚至干脆连那一寸的动摇也没有了。
其稳如泰山,不动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