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李道虚就只有两个弟子。
李玄都看到两人并肩走进八景别院,来到别院内的一个校场,李道虚已经等在这里,手里拿了一把木剑。
两人向李道虚行礼之后,也各自取出自己的兵刃。
张海石用的是一把普通长剑,都快比他高了。司徒玄策用的正是“惊鲵”,此剑算是司徒家的家传宝剑,司徒文台早早便将其送给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
李道虚的授课十分简单,只用了一个时辰,然后就由两人互相对练,最后再由他亲自考核。
李道虚离开之后,两人对着比划了一会儿,司徒玄策便长剑归鞘,找了个阴凉地,开始闭目假寐。
张海石拖着长剑来到司徒玄策的身旁,左右张望一下之后,低声道:“司徒,你小心被师父看到。”
司徒玄策闭着眼睛说道:“师父才不管这些,师父在意的是结果,只要我们能学会练熟,练一遍和连一百遍都是一样的。还有,我说过好多次了,不要叫我司徒,这是个古代官职的名字,听着总感觉怪怪的。”
张海石笑道:“竟然有人用官职做姓氏?”
司徒玄策道:“还有人用‘长孙’做姓氏呢,用官职算什么。”
此时还不像日后那般脾气古怪的张海石问道:“那我叫你什么?总不能直呼你名吧?”
司徒玄策想了想:“及冠之后才有表字,你就叫我的小名吧,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小名。”
张海石道:“我的小名就是石头,张石头。我娘说我在娘胎里就不安分,出生后也很不让人省心,不好哄,脾气又臭又硬,就像、就像……石头。”
司徒玄策哈哈一笑:“石头,张石头,真是好名字。既然你说了你的小名,那我也说我的。我的小名是莠草,‘莠’是上面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秀’字,你可要记好了。”
张海石不由问道:“莠草是什么?我知道你读书多,我可不爱读书。”
司徒玄策解释道:“莠草秀而不实,故字从秀。穗形似狗尾,故俗名狗尾。其茎治目痛,故方士称为光明草、阿罗汉草。”
张海石皱眉道:“光明草?阿罗汉草?你还与佛门有缘?”
司徒玄策无奈叹息一声:“莠草与佛门没什么关系,俗名狗尾,就是狗尾巴草。”
“原来是狗尾巴草。”张海石恍然大悟,“我当什么呢,还什么莠草、光明草、阿罗汉草,故弄玄虚。以后我就叫你狗尾巴好了。”
司徒玄策瞪了他一眼:“你敢!狗尾巴草总比你这块茅坑里的臭石头强,你要是敢叫我狗尾巴,那我就叫你臭茅坑。”
张海石想了想,觉得如果真这么叫起来还是自己更吃亏一些,只好妥协道:“好罢,我叫你莠草就是,你叫我石头,不许提那两个字。不过什么草啊,花的,听着像是女孩的名字,我觉得不好。”
说话间,张海石有些不怀好意地靠近了司徒玄策。
司徒玄策此时并未察觉到不对,皱眉道:“我也觉得如此,好在只是小名,倒算不得什么。”
便在这时,张海石脸上露出一抹坏笑:“既然你也觉得不好,那我今天就给你添点男人气概。”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踩在司徒玄策的鞋子上,司徒玄策素来洁净,这一脚下去,立时留下一个漆黑的脚印,格外醒目。
张海石掉头就跑。
司徒玄策一怔,随即勃然大怒:“张石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后他也发足狂奔,追赶张海石去了。
李玄都看着这一幕,不由微微一笑。
没想到二师兄还有这样一面,也有些羡慕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兄弟情谊,能够贯彻始终,不像他们后来的几人。
易地而处,如果李玄都也有一个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却死在了别人的手中,那么他是一定要报仇的,以此告慰故人的在天之灵。
将心比心,就算司徒玄策并非李玄都的大师兄,仅凭张海石对李玄都有的恩情,报仇之事,李玄都也是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