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贪官呢,他们有银子,他们收了百姓的铜钱后,自己拿二两银子出来,换走百姓的两千铜钱的税钱,再把铜钱放到市面上,就可以兑换四两银子,就这样盘剥了百姓。”
“如果用劣币取代良币,虽然奸商们不会再收购铜钱,但这壹圆、中圆、小圆便要被奸商用劣币兑走。紫府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规定只能用铜圆兑换,可铜圆又难免被奸商收购,导致流通不足,届时便会民怨四起,大量商人开始自行铸钱,劣币驱逐良币,最终导致银圆名存实亡。”
秦清听明白了,叹息道:“官商勾结,关键还是在于吏治,不然善法也会变成恶法,张相实行一条鞭法是为了充盈国库,却被他们变成了敛财的工具。”
赵政道:“正是如此,所以想要推行新币,要先刷新吏治,打击贪腐,整肃奸商,改革税法,发现有借机敛财之人,严惩不贷,不然这新币也要无疾而终。”
秦清笑道:“紫府嘴上说得好听,请秦赵二公指正,这是给我们出难题了。钱,他铸完了,防伪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能否推行,就要看我们两个老家伙的了。”
赵政亦是笑道:“我们可要迎难而上了,不能让年轻人小瞧了。如果这新币真能推行开来,让一条鞭法起死回生,再丈量天下土地,继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税,真就能海晏河清了。”
秦清道:“如今天底下最大的地主就是儒门,士绅们也多是儒门弟子,若真要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前者也就罢了,后者却是在挖儒门的根基,一个不慎,便要万劫不复。”
赵政轻声道:“所以非要一场大变不可,从下到上,从里到外,好好清理一遍。若仅仅夺取一座帝京城,还是皇权不下乡,还是地方宗族士绅自治,那么士绅还是不必缴税,什么也不会改变。”
秦清冷冷一笑道:“这是一件难事,就算以皇帝之尊推行,也难免要暴毙身亡。”
赵政笑道:“以月白的境界修为,这条路恐怕是行不通。”
秦清摆了摆手:“第一,我不是皇帝。第二,若不是紫府,我可能已经被澹台云所伤。至于第三……以后再说罢。”
赵政道:“我知道紫府为什么要整合道门了,儒门是必须解决的,地主是必须解决的。儒门曾经是推动世道发展的助力,现在它是世道发展的阻碍。此一时彼一时也。”
秦清感慨道:“儒门最大的弊端就是,他们的道理大部分都是对的,同时也是大部分儒门中人做不到的。道理只能悬挂在天上,落不到地上,就像星星月亮,对于国计民生何益?那道理再对又有什么用呢?从来都是架起大锅煮稻米,没有架起大锅煮道理的。”
赵政也算是个半个儒门中人,却不反驳,说道:“儒门嘛,愿景是美好的,天下大同;志向是远大的,为万世开太平;能力是欠缺的,最起码我这辈子是看不到儒门的大同和万世了,不知后人们能否看到。”
两人相视而笑。
秦清和赵政是老友,也是搭档,平时相处闲谈常常会拿儒门打趣。这也是必然,主政一方,与书斋里做学问,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书生接触了实务,就必然会改变想法,也就不是书生了,这才有了那句“圣人的书,都是给人看的,拿来办事,百无一用。”
秦清感慨道:“地师有句话很对,治理天下,只要百姓人人富足,再大的问题也不是问题,若是百姓人人贫穷,再小的问题也是问题。关键是如何富足,这可是头等问题,现在看来,从改制着手,是最可靠、最直观的手段。”
赵政轻声道:“改制就要触及儒门的利益。”
秦清平静道:“儒门交给我和紫府,我们会给儒门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赵政先是一怔,随即便听明白了秦清的话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