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多了一个老迈的咆哮声,他敢于指责任何人,哪怕是首辅杨荣。
只是今天金忠却并未就此而冲着武勋喷口水,所以孟瑛赶紧出班道:“陛下,如今外敌并无威胁,各地都司卫所都有些懈怠了,臣等正商议着派人下去巡查,发现即处置。”
可金忠却拿出奏章道:“保定侯,本官这里名册都有了,掩饰太平,互相庇护可不是臣子之道。”
孟瑛躬身请罪,金忠的目光看似没有焦距的四处瞟着,说道:“有的人整日不琢磨正事,就想着怎么争权夺利,就想着怎么四处拉拢人,就想着去逼着陛下。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大殿内鸦雀无声,金幼孜几番面露怒色,最后却忍了下去。
敢和金忠对喷,那就等着不得安宁吧!
朱高炽看完了奏章,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话,说道:“兵部所言甚是。国之重,莫过于兵备,天下虽安,可忘战必危。此等人本该严惩不贷,可朕才将登基,德行浅薄,且容了他们一回。都督府和兵部要严加监测,再有此等事,罪在不赦!”
张辅等人马上出班请罪,朱高炽微笑道:“严明军纪,善待军士,朕希望能看到大明军队做到这两点。诸卿勉力。”
武勋们纷纷应了,文官那边默然,最后吕震出班,让人不禁心中一惊。
这是要开战了吗?
吕震出班道:“陛下,衍圣公本是二品,陛下您赐予他一品金织衣,过厚了。”
呃!
群臣顿时为之哑然,然后就开始低声嘀咕,嗡嗡嗡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
衍圣公可是天下文人的精神领袖,你吕震居然说陛下赏赐过厚,你这是站哪一边的?你疯了吗?
心中如是想,可却没人出班反驳。
你反驳个啥?二品爵位赏赐一品的金织衣,这个确实是有些过厚了呀!
正所谓是名正言顺,吕震这一下就站在了制高点上俯瞰群臣,那神色却异常肃穆,正气凛然。
朱高炽愣了一下,目光转动,把群臣的神色都收入眼底,然后微笑道:“大明用孔子之道治家国天下,尔等为孔子之徒,也有官居一品者。孔子之后袭封承先师之祀,有何过厚?况且先帝在时也曾赐予五品文官二品冠带。这不过是表明朕崇儒之心罢了。”
吕震躬身回班。
群臣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们觉得这是朱高炽在主动示弱。
朕都表明要崇儒了,大家消停些,同舟共济吧。
于是大殿内的气氛渐渐的融洽起来,君臣之间笑意盈盈,随便议了几件事之后,朱高炽就令群臣散了。
走出乾清宫,阳光居然有些明媚,大家的心情不禁都跟着天气变得晴朗起来。
张辅走到了金忠的身边,却没扶他,只是说道:“金大人,上次德华在时就提过军心涣散之事,此事却被……搅乱了,至今还没有去厘淸。”
“文武之争吗?”
金忠眯着眼看着前方,脸上的皱纹深的让人想起了那千年的老树。
“不能再争了呀!”
金忠跺跺有些发麻的双腿,眼神苍凉,“先帝才将打垮了外敌,可眼瞅着内斗又要愈演愈烈了,德华当时跟我说过,外敌从来都打不垮咱们大明,唯一能击败我们的,只是我们自己罢了。内斗!”
“内斗会导致糜烂,除非出一个先帝般的君王,否则再难收拾破烂的河山。”
张辅淡淡的道:“是文官先挑起的争斗,我们若是退让了,金大人,大明就危险了。”
“老夫知道。”
金忠揉揉眼睛,抠去一小粒眼屎,叹息道:“你们是武勋,不好干涉政事,老夫独木难支啊!”
张辅心中悲凉,止步,看着金忠蹒跚的往外去,不知怎地,就有些颓然的情绪生了出来。
文官在和武勋的争斗中不胜不败,可他们马上改弦易辙,从皇帝的身上下手。
这就是权利之争,虽然不见血,可却比战阵更为血腥!
孟瑛跟了上来,看到张辅的惆怅模样,就说道:“朝中死气沉沉,长此下去,咱们都得靠边站了,这就是润物细无声啊!说起来咱们还是比不过文官们,看看,他们什么手段都不用,武勋就渐渐的日落西山了,哎!”